远东空心化：当600万人守着617万平方公里

俄罗斯的远东一片比整个欧盟还要辽阔的土地，正在悄悄变空。最新的数字让人心头发凉：就在2024年初，这里的人口又少了30多万，每平方公里上才刚过一个人。随便一个城市小区的人口密度，都能秒杀这片大陆。人，都去哪了？

这不是缓慢的流失而是决堤式的出走。滨海边疆区，一年之内就蒸发了12.5万人，等于一座中型城市凭空消失。哈巴罗夫斯克、犹太自治州、马加丹州……这些地名在统计报表上，成了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负增长数字，像是在比赛谁逃得更快。

这股逃离潮已经刮了整整三十年。自苏联那座大厦轰然倒塌，远东的人口曲线就再也没能真正抬起头来。从800多万的高点一路俯冲，短短25年，超过200万居民用脚投票，告别了这片土地。四分之一的人，就这么走了。

跑在最前面的永远是年轻人。连人口基数最大的滨海和哈巴罗夫斯克都成了重灾区。工厂的流水线在等工人，医院的病床前缺医生，教室里的孩子盼着老师。一个地区，一旦失去了未来，还剩下什么？

问题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劳动力短缺。从军工企业到渔船码头，缺的都是有经验的熟手。留下的人，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说白了，这不是生得少死得多，而是活生生的人在主动逃离。

为什么逃因为大自然在这里划下了一条严酷的生存线。

就拿马加丹来说一月份零下30度是家常便饭，一天之内温差能有40度。十个月的漫长冬季，夏天短得像个错觉。在这里搞建设，就像跟地球掰手腕。脚下是永冻土，盖楼修路成本翻着倍地涨。

更别提这片土地就坐落在火山口和地震带上。堪察加半岛附近海域曾发生8.0级强震，引发数米高的海啸。鄂霍次克海也曾记录到8.2级的深源地震。台风和火山喷发更是常客，每年光是修修补补，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除了天灾还有历史的烙印。苏联时期，这里是劳改营的代名词，人们是被强制送来的。那段历史结束后，自由的人们自然选择离开。有人会说，远东工资不是比全俄平均水平高吗？没错，2024年平均月薪超过10万卢布。可这点钱，在天价的物价、取暖费和生活成本面前，又能换来多少体面的生活？

莫斯科当然着急2015年，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出台：每个俄罗斯公民都能在远东免费领一公顷土地。听起来像是天大的福利。可九年过去了，这招真的管用吗？

数据上2024年似乎迎来了转机，首次出现了2.4万的人口净流入。但这就像往撒哈拉沙漠里泼了一杯水，对于过去流失的200多万人来说，杯水车薪。至于那些被寄予厚望的“超前发展区”，故事就更像一个画出来的大饼。纸面上的投资额近4万亿卢布，承诺的就业岗位近10万个，但现实呢？

现实是许多项目因为土地手续、网络缺失等基础问题而动弹不得。企业来了，发现连网线都没拉好。另一个备受欢迎的优惠抵押贷款，说到底，作用更多是“留住”现有居民，而不是“吸引”新人。它能拴住一套房子，却未必能拴住一颗想走的心。

更有意思的是地方政府的心态。有观察家一针见血地指出，比起费心费力地改善营商环境、招商引资，直接向莫斯科伸手要钱，显然容易得多。于是，一个奇怪的循环形成了：中央砸钱，地方接钱，人口照样流失。所有人都知道症结所在，却没人愿意打破这个链条。

俄罗斯人自己不愿意来，但有的是人想来。日本的动作最快。自安倍晋三提出对俄“新思维”后，日本资本便大举进入，如今已是远东最大的投资来源国之一。

从萨哈林的油气田到通讯、汽车制造，再到温室农业和医疗旅游，日本的布局全面而深入。邻居韩国也不甘落后，甚至成立了总统直属的委员会来统筹对俄合作。他们的项目，大多已经落地生根，效率惊人。

中国的情况就有点耐人寻味。账面上看，超过八成的外资来自中国，妥妥的主力。可现实却是，当日本和韩国的项目已经热火朝天时，中国的许多投资还停留在写计划、跑文件的阶段。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背后是深埋的历史心结。

从帝俄时代的黄祸论”，到苏联时期对华人的残酷清洗——数千人被处决，上万人被流放。那段黑暗的记忆，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至今没有完全消融。这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仍在影响着合作的深度与速度。

牌桌上的玩家越来越多。印度总理莫迪带着50亿美元的能源投资承诺高调入场，蒙古、越南也跃跃欲试。这恰恰是莫斯科乐于见到的局面。多方博弈，让俄罗斯可以从容地待价而沽。今天跟日本谈，明天跟韩国谈，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俄罗斯还守得住远东吗？从人口上看，已经守不住了。从经济上看，这里也越来越像一个国际共管的资源库。当本国人都选择离去，只能依靠外国的资本和劳工来填充这片真空时，远东的未来，究竟还姓“俄”吗？这或许是一个莫斯科心知肚明，却无力回答的难题。

（参考信息来源：《过去30年与过去三年俄罗斯的人口变化》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