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岁那年，钟令嘉和江至峤曾约定，要并肩看遍世间所有的日出。
二十八岁这年，江至峤的心，落在了别处。
决定离开的那一天，钟令嘉最后问他：“还想和我再看一次日出吗？”
江至峤正急着去见另一个女人，头也不抬：“没空。”
钟令嘉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沉默地转身，走出这个曾被称为“家”的地方，连一句道别也吝于给予。
……
“小安，《长夜未央》拍完，我就退圈了，去电影学院教书。你也早点为自己打算吧。”
保姆车平稳行驶，女演员钟令嘉的声音平静无波，宣布了这个决定。
三天前，钟母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
看着素来精明强干的母亲眼神变得茫然混沌，钟令嘉才惊觉，自己因工作疏忽了至亲太久。思虑再三，她决定换一种活法。
恰逢她的博士论文顺利通过，导师向她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回母校担任讲师。
副驾驶上的助理小安知晓内情。
她没有多言，只是迟疑片刻，轻声问道：“那……江哥那边？”
钟令嘉侧过脸，目光掠过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定格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江至峤慵懒而锋利的硬照占据了大半版面。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亲自去说。”
这段始于她、长达八年的情缘，也该由她亲手画上句点。
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
钟令嘉踏入家门，一眼便看见江至峤斜倚在沙发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着，回复着信息。
见她回来，他抬起头，深邃的眉眼漾开笑意，带着一种近乎深情的错觉。
“回来了？”
这一幕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钟令嘉一下。恍惚间，她竟以为回到了恋情初始的时光。
那时，江至峤还不是影帝加身，她也远非圈内知名的“二忍”。
一忍，忍下工作里所有的刁难磋磨；
二忍，忍下男友与各路女明星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绯闻炒作。
钟令嘉定定地看了江至峤几秒，才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她还以为，他会去陪那个女人——他新戏的女主角，池姗姗。
他们的剧集刚刚播毕，情侣话题的热搜在榜首盘踞了整整一个月。按惯例，江至峤此刻正该趁热打铁，再多制造些热度才是。
江至峤闷笑一声，凑近她，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今天陪你，不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捉住她的手指把玩。偶尔十指相扣，又很快松开，如同对待一件不甚在意的玩物。
钟令嘉张了张嘴：“你是不是记得今天是……”
是他们恋爱八周年的纪念日，所以他才特意赶回来的？
话未说完，江至峤的手机嗡鸣响起。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去拿手机。
钟令嘉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江至峤迅速回复完消息，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嗯？你刚才说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不记得了。
舌尖泛起一丝涩意，钟令嘉摇了摇头：“没什么。”
江至峤不疑有他，顺势起身：“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剧组那边有事。”
他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这一刻，距离他说出那句“今天陪你”，尚不足半小时。
钟令嘉收回视线，唇边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她早已习惯，江至峤对她的一次次失约。
承诺的旅行，会因为突如其来的“行程”而夭折；
说好的生日聚会，会因为一条暧昧不明的“想你了”短信而中途离场；
甚至已经买好票，答应陪她回老家带母亲看病，也会被他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剧组有事”而放她鸽子……
习惯是习惯了，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钟令嘉平静地拿出手机，登录那个尘封已久的小号，发布了一条微博：
“嘉峤CP八周年快乐。”
八年前，她刚和江至峤在一起时，两人都籍籍无名，连专属的情侣超话，都是她偷偷注册小号建立的。
那时，她发的第一条微博是：‘钟令嘉和江至峤在一起第一天快乐！’
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
随后，她点开了那个承载着无数隐秘欢喜与苦涩的超话。
指尖轻触，选择了——解散。
第二章
“嘉峤超话解散”的词条悄然爬上了热搜。
江至峤看到了，却并未在意。他并不知道这个超话的创建者是谁，目光扫过，便随手划了过去。
唯有他的粉丝们，如同过节般欢欣鼓舞。
【嘉峤超话都凉了，正主分手还会远吗？普天同庆！】
【支持！终于甩掉钟令嘉这块狗皮膏药了！我们江山CP才是顶流官配！】
【弱弱问一句，江山CP是谁？】
【江至峤和池姗姗啊姐妹！入股不亏，甜度爆表！他俩要不是真的，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钟令嘉看着她们在词条下的狂欢，忍不住想起从前。
当年她和江至峤刚在一起就大方公开。那时两人在圈内都默默无闻，收获的多是祝福，赞他们般配。然而随着江至峤的爆红，她这个正牌女友不知何时竟成了拖累。
加之江至峤从未在公开场合维护过她，他的唯粉和层出不穷的CP粉便肆无忌惮地将矛头对准了她。
时至今日，愈演愈烈。钟令嘉的微博私信箱里，每日都涌动着成千上万条不堪入目的辱骂。
她向来不喜争辩，如今既已决定放手，便更不会在意这些喧嚣。
关掉手机，她早早躺下。
夜深时分，江至峤才带着一身酒气归来。
钟令嘉在半梦半醒间瞥去一眼，正看到他伸手去拿床边的睡衣。手腕内侧，一个清晰的酒吧入场印章赫然在目。
原来他所谓的“剧组有事”，是去酒吧买醉了。
钟令嘉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质问，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天。
圈内有个晚宴，江至峤难得等她同行。
钟令嘉刚上车，江至峤便习惯性地将头靠在她肩上，熟悉的体温和重量传来，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就在这时，江至峤的手机响了。钟令嘉瞥见屏幕上跳动着“池姗姗”三个字。
江至峤立刻坐直身体接起电话，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兴致盎然地聊了起来。
钟令嘉沉默地坐在一旁。明明同处一车，咫尺之距，她却感觉自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抵达晚宴现场，两人很自然地分开。
江至峤融入了他的顶流光环之中，钟令嘉则走向她熟悉的三线演员小圈子。
一道无形的壁垒，泾渭分明地将他们隔开。
钟令嘉刚站定，好友唐糖便迎了上来：“令嘉，恭喜啊，终于拿到博士学位了！”
钟令嘉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谢谢。”
唐糖紧接着又问：“明天陈导那个S级项目海选，你去试试吗？”
钟令嘉摇头：“不了。这种级别的项目，我去凑什么热闹？”
刚入行时，无论角色大小，只要有戏拍，她都愿意去尝试。可她一不陪睡，二不陪酒，三不会曲意逢迎，纵使有演技有样貌，至今仍在三线徘徊。
唐糖了然：“也是，你家那位现在如日中天，你佛系点也没关系。”
她说着，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苦涩：“只要别像我一样，活成个笑话就行。”
钟令嘉知道，唐糖和她的丈夫贺嘉盛正在闹离婚。贺嘉盛也是演员，之前默默无闻，全靠唐糖支撑家庭，直到前年才凭一部小成本电影意外爆红。
看着唐糖自嘲，钟令嘉忍不住道：“我不觉得你是笑话。你在这段婚姻里的付出，不该被任何人嘲笑。”
唐糖心头一暖，却听钟令嘉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也没资格说你。”
唐糖一愣，看着钟令嘉平静无波的面容，一时竟无法确定她话中深意。
钟令嘉自认语气平静，心底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厌倦，不想再在这觥筹交错的场合多待一秒。与唐糖道别后，她转身走向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一间休息室，里面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钟令嘉拿出手机，拨通了江至峤的电话：“你在哪？”
江至峤愉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休息室呢，怎么了？”
恰在此时，电话那头和旁边的休息室里，同时爆发出开香槟的欢呼和碰杯声。钟令嘉立刻明白，江至峤就在那扇门后。
她想去寻他，便道：“没什么事，就是没看见你，问一下。”
江至峤低哑地笑了声，带着一丝戏谑：“这么想我？一会儿都离不开？”
钟令嘉没有回应，脚步却已停在休息室门口。
江至峤理所当然地将这沉默当作撒娇。
“知道了知道了，”他敷衍地应着，“今晚我早点回来。”
说完，便匆匆道：“先挂了，这边还有事。”
钟令嘉“嗯”了一声。电话挂断的瞬间，她的手也搭上了冰凉的门把手。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
里面的对话，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江哥，真没看出来啊，钟令嘉那副清冷样儿，居然这么黏你？”
“就是啊，你们这都八年抗战了，钟令嘉眼看就三十了吧？到底什么时候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钟令嘉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紧接着，她听到里面传来江至峤忍俊不禁的笑声，语气轻佻得刺耳：
“别闹，我又没想过要和她结婚。”
第3章
钟令嘉的呼吸骤然凝滞，指尖冰凉。酸涩汹涌而上，眼底漫开一圈压抑不住的红晕。
会议室厚重的门板隔绝不了里面的谈笑风生。江至峤的话语刚落，一位艺人推门而入，带着明显的困惑开口：“江哥？你女朋友怎么在门外站着？我叫她，她扭头就走了。”
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
江至峤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被他稳稳提起，语调和煦：“没事儿，她知道我开玩笑，不是真生气。”
宴席散场，喧嚣褪尽。
江至峤踏进家门，暖黄的灯光下，钟令嘉蜷在柔软的蚕丝被里，指尖划动着手机屏幕。一切静谧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心口掠过一丝不明显的虚浮，走近床边，俯身将她轻轻拢在怀里，下颌蹭着她的发顶，声音刻意放软：“不是嚷着想我了？怎么自己倒先睡了？”
钟令嘉的身子纹丝不动，只有唇间逸出话语，淡得像一层薄雾：“只是累了。”
见她肯回应，江至峤绷紧的神经悄然松了松：“那好，你歇着，回头空了再陪你逛街。”他起身走向浴室。
钟令嘉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挺拔却已模糊的背影，脸上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她自己清楚，冰层之下，暗涌无声。那份为江至峤的凉薄而起的撕扯与绞痛，已在那片死寂里悄然燃烬。
翌日清晨，手机铃声歇斯底里地撕碎了寂静。
经纪人唐姐焦急的声音冲入耳膜：“令嘉！快！出事了！《长夜未央》那边有资本介入，定了要让池姗姗顶替你演女主！”
一颗心猛地坠下。钟令嘉匆匆赶到公司。
《长夜未央》是她呕心沥血筹备了三年的心血，是她和江至峤同框的最后一部戏，更是她告别这个浮华名利场的最后谢幕。她不甘就此拱手让人。
推开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硝烟味扑面而来。片方代表和公司高层正争得面红耳赤，而江至峤，那个本该为她说话的男人，只是沉默地坐在风暴边缘，垂着眼帘。
“池姗姗的演技比起令嘉确实差点火候，可胜在年轻，正当红啊！这年头，流量就是王道，换角合情合理。”
“更何况，江至峤和池姗姗的CP最近热度高得烫手，二次搭档的噱头，绝对比他和令嘉这种老夫老妻式的组合有看点多了！”
他们就这般毫无避忌地在钟令嘉面前，把她当作砧板上等待权衡利弊的鱼肉。
钟令嘉早已习惯这种被放在秤上论斤两的滋味。她只是沉默着，目光笔直地钉在江至峤身上。
争执到最后，导演重重叹了口气：“投票表决吧。支持钟令嘉饰演女主的，举手。”
钟令嘉的心脏猛地收缩，视线几乎是本能地锁定江至峤。
可他纹丝未动，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任由计数结束。
制片方代表紧接着道：“支持池姗姗的，请举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举得毫无犹疑。
情人的身份在此刻成了最辛辣的讽刺。四面八方的目光带着刺探、怜悯和幸灾乐祸，针一般扎在钟令嘉心上。她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平静。
投票结束，钟令嘉险胜。
可这胜利毫无温度。她喉头发哽，只勉强挤出“多谢”，转身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漩涡。
走到走廊拐角，江至峤追了上来。
他攥住她的手腕，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带着商量的语气：“令嘉，这个角色…让给姗姗，行吗？”
钟令嘉脚步猛地顿住，扭过头，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么？”
江至峤的语气理所当然：“她确实更合适。我们俩演，观众看久了没新鲜感，不会再有期待感的。”
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捅穿了钟令嘉的心脏。
她的血凉了下去。
到底是观众不期待，还是你江至峤，早已倦了与我同台？
江至峤得不到回应，不耐烦地抬手搓了把眉心，试图加码：“姗姗那边承诺，可以用《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的女二号来跟你换。”
钟令嘉唇角牵起一个近乎荒唐的弧度。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一部改编自话剧的小众文艺片。故事里，女儿穿越回过去，在少女母亲的生命里寻找关于爱的答案。
而那个女二号“母亲”的角色……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圈子里，尚未登顶便要去饰演中年母亲，无异于自断星途，几乎葬送日后所有女主机会。
这其中的忌讳，江至峤怎会不懂？可他竟如此理直气壮。
舌尖泛起浓重的苦涩。钟令嘉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压回心口，平静地点点头：“好，我同意。”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办公室里，唐姐得知换角的决定，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钟令嘉。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那是什么项目？要钱没钱，要市场没市场！导演破釜沉舟押上了全部身家！令嘉，你真要去淌这浑水？”
钟令嘉的语气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挺好，三流班底配三流艺人，正合适。”
唐姐被噎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江至峤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俩才是情侣啊！他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
到底是谁的男朋友？
这个问题钟令嘉自己都无法回答了。从江至峤开始热衷与其他女演员炒CP的那一天起，答案就已模糊不清。
唇角的苦涩再次被压下，她对唐姐交代：“把我后面所有的行程安排一下，能取消的，统统取消。”
唐姐瞳孔骤缩：“怎么了？真跟江至峤闹翻了？”
钟令嘉摇头。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不是闹翻，是分手。公关那边的预案，可以开始准备了。”
唐姐愕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下一秒变得慌乱，眼神越过钟令嘉，结结巴巴道：“江…江至峤…”
钟令嘉心头猛地一紧，身后传来江至峤那带着困惑的声线：
“分手？谁分手？”
第4章
钟令嘉飞快掩饰住刹那的慌乱，语速如常：“没什么，在聊唐糖和贺嘉盛分手的事儿呢，挺可惜的。”
江至峤闻言不疑有他，还略带鄙夷地嗤笑一声：“可惜什么？虽然在一起年头久，但贺嘉盛那格局那圈子，早跟不上唐糖的脚步了，分开是早晚的事。”
钟令嘉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她点点头，声音轻飘：“也对，或许分手，对他们都是解脱。”
就像分手之于她和江至峤，亦是新生。
江至峤走后，唐姐盯着钟令嘉平静无波的侧脸，试探着问：“…分道扬镳这事儿，江至峤还不知道？”
钟令嘉的眼中一片清明：“等你官宣的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
当晚，江至峤工作室的官微挂上了二搭池姗姗的消息。
两人的CP粉“江山”瞬间陷入狂欢的海洋。
圈内众多明星纷纷下场转发助力。
网络如同煮沸的开水，涌出无数“明白人”，七嘴八舌地解读：
【石锤了！江至峤跟钟令嘉铁定黄了！你看他看钟令嘉的眼神，早就没光了！】
【+1！上次合体活动，江至峤那简直是绅士手教学模板。反观跟池姗姗的海报，互动又甜又自然！“江山”才是官配好吗！】
【许愿池里的硬币都在发光！江山CP请三搭四搭五搭，最后给我锁死民政局！（尖叫扭曲爬行）】
钟令嘉滑动手机屏幕时，江至峤就坐在她身旁。
他瞥见那些扎眼的讨论，眉头微蹙：“少看这些乌烟瘴气的，都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
钟令嘉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像个笑话。
路已快到尽头，竟还能被这些虚幻的风向搅动了心神。
至于那些镜头前粉饰的“甜蜜”究竟是假戏还是真意……恐怕连江至峤自己，也早已迷失在那些精心安排的“故事”里了吧？毕竟，他与那么多人饰演过浓情蜜意，演着演着，假意变成真心的例子，还少吗？
钟令嘉不愿再想，刻意岔开了话题。
“明天我去看《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话剧版，一起？”
从前，剧院是他们汲取养分的圣地，两人常并肩而坐，浸入他人的悲欢离合。不知何时起，这份习惯已成云烟。
她本没抱任何期待，近乎只是随口一问。
谁知江至峤沉吟片刻，竟点了头：“行。”
一丝意外的微光还未在钟令嘉心头亮起，便见他手机屏幕倏地闪了一下。
备注处跳着一个无比刺眼的昵称：“小笨蛋”。
江至峤指尖快速点了几下，抬头时神色难掩期待：“刚子他们组了个酒局催命似的催，我得过去一趟。你先睡，不用等我。”
钟令嘉没追问是哪个“哥们”值得他冠以如此亲昵备注。她只平静地颔首：“去吧。”
江至峤如蒙大赦，很快消失在门口。
那晚，钟令嘉确实早早睡了。床的另一半何时沉陷，她全无知觉。
次日，剧院门口。
钟令嘉提前了半小时抵达。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手机拨过去，只有冗长的忙音。半小时过去了，江至峤依旧杳无音信。
最终，钟令嘉不再等待。转身，没入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她不该有期待。有些路，本就是该一个人走的。
但这场独自观赏的话剧，却意外地成了她这一年来最大的惊喜。
舞台上。
当所有演员携手谢幕，钟令嘉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用力鼓掌。
她未曾料到，这出即将被搬上银幕的话剧，竟如此精彩纷呈，于笑泪交织间直击人心，堪称不可多得的璞玉。
她甚至隐隐觉得——或许，她日后真要感谢江至峤，是他将这枚尘封的珍宝推到了她面前。
步出剧院，不远处就是熟悉的电影学院。
钟令嘉信步前往拜访老院长。
老院长见到她十分欣喜，拉着她的手亲切说道：
“令嘉啊，正好跟你说，三十天后就是艺考报名的日子了。学院决定那天把你留校任教的消息一起发布，借借你的东风，把招牌擦亮点。”
钟令嘉自然没有异议。
走出电影学院古朴的大门，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钟令嘉微微仰起脸，任由那久违的暖意铺洒在脸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浸透了四肢百骸。
那扇彻底向江至峤关上的门，仅剩下三十天的倒计时了。
是夜，钟令嘉洗漱完毕，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催命的嗡鸣。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江至峤的经纪人。
“网上炸锅了！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钟令嘉下意识点开热搜。
一个鲜红如血的“爆”字，狠狠灼伤了她的眼睛。
【江至峤池姗姗剧组夜会疑假戏真做！四小时亲密激战秘室流出？！】
第5章
狗仔的实锤是一张照片。
——江至峤和池姗姗一起上楼的背影照。
钟令嘉瞳孔一缩。
哪怕她早有预料这两人的不清不楚，可还是瞬间喘不过气来。
一路高速到了公司，钟令嘉刚进会议室，江至峤便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经纪人忙说道：“是我叫她来的，这事需要令嘉帮忙澄清。”
钟令嘉却直接嘲讽出声：“江至峤，原来你的哥们就是池姗姗？”
江至峤喉咙一哽，被这么一刺，竟有些恼羞成怒：“我就是去见哥们了！池姗姗也在那，她说找到了一部老片子，想邀请我一起看，我就顺便去了一下。”
钟令嘉无力闭了闭眼。
“行，你说顺便，那就是顺便吧。”
半小时后，公司辟了谣，再加上钟令嘉一条‘好友相聚，已提前报备’的微博，这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这天之后，《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开拍，钟令嘉甚至没和江至峤说一声就直接去了剧组。
江至峤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居然特意挑了个时间，来探钟令嘉的班。
又是送花，又是送咖啡。
片场人都一脸艳羡地说：“钟老师，你男朋友人好好哦，果然网上的八卦都是假的！你一定要好好地和江至峤在一起啊！”
是吗？
可在这之前，他大概已经有三年没来探过她的班了。
钟令嘉只抿唇一笑，掩埋所有情绪。
一段感情走到结尾，她才学会‘庸人不自扰’。
下一场马上开拍，片中客串她对象的是圈内有名的影帝，裴济。
两人都是体验派的演员，恋爱戏暧昧自然涌动。
拍摄结束后，钟令嘉疲惫地上了车，才发现江至峤居然就坐在她的车里还没走。
她闭上眼休息，江至峤却脸色黑沉地开口：“令嘉，你要记得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有些亲密戏可以叫导演删掉的。”
钟令嘉诧异地睁眼看他。
江至峤和其他女人的吻戏可没少拍，怎么轮到她就不许了。
但钟令嘉现在很累，也没力气和他争辩，只说：“我们都是演员，这只是工作。”
江至峤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瞬间抿紧唇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才说：“你抽个空，也来探一下我的班，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太多了，你粉丝居然还说姗姗是小三。”
“到时候我找几个记者澄清一下，对你对姗姗都好。”
钟令嘉愣住了，心口控制不住地闷闷发堵。
她被他的粉丝以及cp粉追着骂了5年，也没见江至峤为她澄清什么。
现在池姗姗一被骂，他就着急了。
他的心，怎么就真的偏成了这样呢？
钟令嘉再度闭上了眼，掩住涌出雾气的眼，声音平静：“知道了。”
过了几天，她果真抽空去了江至峤的片场，却正好撞上他们在营业直播。
钟令嘉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江至峤温柔地替池姗姗扇风，捏去她脸颊边的头发。
直播间里粉丝甜得嗷嗷叫。
此时，主持人一脸姨母笑地说道：“弹幕都在刷，希望能复刻你们上一部戏里面的名台词。‘阿希，你是我众所周知的私心。’”
江至峤和池姗姗对视一眼，忽地都笑了。
然后，就见江至峤郑重其事地复述道：“姗姗，你是我众所周知的私心。”
他没有念剧里的名字，而是直接念了池姗姗的名字。
周遭一瞬都安静了。
随后直播间猛地爆了！
第6章
所有人都一脸激动地看着人群中心的江至峤和池姗姗。
唯有钟令嘉格格不入。
像是误闯入了他人甜蜜告白现场的路人，热闹与她无关，甜蜜也与她无关。
可明明，她才是江至峤的女朋友。
钟令嘉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回神。
她没说一句话，直接转身走了。
越走，她的脑中越不可自持地回忆起当年江至峤向自己告白的画面。
他一脸认真地捧着束花，一字一句地许下诺言：“钟令嘉，我江至峤想和你在一起！”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二十岁将誓言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江至峤，想没想过，有一天会是他先违背了誓言？
钟令嘉红着眼，走出片场。
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是微博的特别关注。
池姗姗在直播结束后，意有所指地发了条微博：【如果，我们能早点遇见。】
而江至峤从来只有商业宣传的微博，第一次转发了一个人的微博，并且留言道：【为时不晚。】
网上因为这条微博炸开了锅。
虽然紧接着剧组就发了公告，说明这是剧里的台词，可大家已经视而不见了。
无数网友跑到钟令嘉微博底下留言。
【求求你了，和江至峤分手吧，我从来没这么希望两个人在一起过！】
【只要你愿意和江至峤分手，以后你的电影，我都买票去看！】
钟令嘉怔怔看了这些留言许久。
最后，她也转发了江至峤的微博，并配文：【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来未曾真正地属于你，也不必惋惜。】
这条微博发出去后，微博都卡住了10分钟。
无数人吃瓜网友议论纷纷，而这些已与钟令嘉无关了。
晚上，江至峤回了家。
他沉着一张脸找到钟令嘉，张口便是质问：“你发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钟令嘉平静地看他：“你们不是在分享台词吗？我也是啊，这是亦舒书里写的话。”
也是她心里的台词。
江至峤一愣，皱眉想说什么。
钟令嘉已经率先起身回了卧室：“我有点累，就先睡了。”
江至峤沉沉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什么东西在从手中消逝。
第二日，钟令嘉去了疗养院看望钟母。
照顾了钟母一下午，钟母都没记起来她是自己女儿。
钟令嘉沮丧地离开，却在出门时，听见钟母喃喃了一句：“嘉嘉，我的嘉嘉为什么还不来陪我玩？”
钟令嘉瞬间泪崩，转身抱住钟母，红着眼许诺道：“妈，再等等，嘉嘉马上就能好好陪你了。”
她含泪闭上眼。
还有二十五天，二十五天后一切就结束了。
回家后，当晚江至峤却没回家。
第二天钟令嘉才知道江至峤已经进组和池姗姗开始拍《长夜未央》。
她什么也没说，自己也干脆住到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剧组，全身心投入拍戏。
只是之前答应要上的颁奖典礼，怎么也推不掉，她只得在拍完戏后，又连夜赶到了现场。
却在后台遇上了池姗姗，以及江至峤上上部戏的女主角江薇。
直觉告诉她不该过去，可她们恰好堵在路口，避无可避。
钟令嘉听到她们的对话。
“哟，这是从哪听见了江至峤今晚穿了Brioni的衣服，所以眼巴巴地也穿了同款？就这么上赶着去炒CP？”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穿了剧里类似的衣服？要说聪明，还得是你。”
她们阴阳怪气，尴尬的只有钟令嘉。
结果下一秒，两人眼神唰唰地望向钟令嘉，忽地同心协力对着她发起力来。
江薇冷笑道：“你和我说什么啊？正主来了，咱俩都得靠边。”
池姗姗冷嗤一声：“什么正主？连情侣超话都被解散的正主。”
钟令嘉深吸口气，却是平静回道：“江至峤在302休息室，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走了。
钟令嘉这才长叹一口气。
她怎么会知道江至峤在哪，不过随口一扯罢了。
可走过拐角，眼前的一幕让她脚步一下顿住。
第7章
江至峤穿着灰色西装，站在素材版后。
昏暗的灯光下，仿若一副素描画，每一处线条都深邃深刻。
他的目光清冷寡淡，钟令嘉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刚才的事情。
自上次在家里见面已经过了十天，两人之间竟有些生疏。
良久，江至峤开了口：“晚宴结束后，一起回家吧。”
钟令嘉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
“今天是你的生日。”江至峤又说。
钟令嘉这才记起今天是她的生日，拍戏拍得她都迷糊了。
“行。”她沉默片刻，才应了声。
谁知江至峤却随即补上一句：“你想个文案，到时候发微博。”
钟令嘉一晃神，霎时啼笑皆非。
她忽地想起。
从前不火时，他们守在三十平的小房子里过生日。
只有一台电风扇，两个人浑身黏糊糊的，却还要靠在一起分食一个小蛋糕。
当时江至峤咬紧牙许诺道：“我一定会火起来的，到那时，我一定给你买个大蛋糕。”
可现在，江至峤西装革履，拥有了比一个蛋糕钱不知多了多少倍的身家。
却不再真心想给她过生日了。
他把她的生日看成了每年一次的“秀恩爱任务”，不得不做。
钟令嘉眼角泛红，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攥，却偏要笑着说道：“好。”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江至峤想要体面，那她就给他。
红毯上，聚光灯照得每个明星熠熠生辉。
钟令嘉含笑上场，再看不出刚才通红的眼眶。
在海报上签完字，她朝记者们挥手示意。
却有一名记者在人群里，尖锐地喊了一句：“钟令嘉，听说你和江至峤早就分手了。可为什么一直不发申明？你是想蹭江至峤的流量吗？”
“听说你新电影演了母亲角色，是因为没人找你演女主角了吗？所以你只能演母亲。”
钟令嘉脸色瞬间白了。
随着无数闪光灯对着她的眼睛，她竟一时语塞。
直到一双手稳稳护住了她的肩膀，江至峤愠怒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假的，我和令嘉的感情很稳定，没有任何问题。”
记者瞬间偃旗息鼓。
钟令嘉被江至峤搂着入场，她望着他俊美冷肃的侧脸，蓦然一股酸楚上涌。
——江至峤，我们之间，不是没问题，是你看不到问题……
颁奖晚宴结束后，江至峤开车带钟令嘉回了家。
刚推开门，便看见桌上摆着一个蛋糕。
钟令嘉脚步一顿。
江至峤越过她，熟练地解开包装，点燃蜡烛：“我叫助理送过来的，正好我们回来就能吃到。”
他又走到玄关处熄了灯，拉着钟令嘉走到桌旁。
“许愿吧。”他轻声说道。
钟令嘉定定看着江至峤。
烛火照亮了他的脸，他好像和记忆里那个少年没有区别。
可一切早就改变了。
钟令嘉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她曾许了八年的“要和江至峤一起登上玉兰奖的领奖台”愿望，她再不要许了。
从今以后，她只希望。
——她和他，各自安好。
照片定格，被江至峤发在了微博上，惹得他的粉丝和‘江山’cp粉一片哀嚎。
钟令嘉第二天就回了片场，一拍就是一周。
这天，江至峤难得给她发来了消息：“今天回家吗？”
“不回，有夜戏。”
“想你。”
钟令嘉沉默地看着这行字，没有再回。
她刚想上场，便收到了导演的通知：“小钟，今晚戏份改了，改拍男女主的戏份，你可以提前收工了。”
她回了个“收到”，想了想，还是叫了车回家。
可当她打开家门，走进的第一步，便死死地定在原地。
眼前，歪倒的高跟鞋和皮鞋混杂在一起。
半闭的房间里传来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池姗姗那标志性的江南嗲音正无孔不入地钻入钟令嘉的耳内。
“至峤，我好看吗？”
第8章
钟令嘉没有听完江至峤的回答。
她落荒而逃了。
从门口到卧室的十米距离，就像是一道怎么也迈不过去的天堑。
将她和房里的两人彻底划到了两个世界。
此刻房内。
池姗姗半裸着肩膀，笑得温柔。
江至峤意乱情迷，却在她吻上来的最后一刻。
眼前出现了钟令嘉接受他告白时，郑重说的话：“你不要辜负我，江至峤，我很小气的。要是你骗了我，我一定不要你了。”
仿若一道闪电在脑中炸开。
江至峤猛地将她推开，喘着气，良久才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池姗姗脸色难看，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这边，钟令嘉仓惶地离开，却不知自己该去哪。
天下之大，她只有一处小家。
可现在，就连这唯一的家，她也不想回了。
她嫌脏。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了片场。
女二号的戏份本就不多，又是集中拍摄，钟令嘉又拍了一周后，终于杀青了。
杀青时，导演送上杀青红包和花束，由衷祝福道：“谢谢你成就了这个角色，也希望你今后的演绎之路能越来越好。”
钟令嘉眼眶一红。
郑重道：“我也谢谢您，让我遇见了这个角色。”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拍完这部戏，我就要宣布退圈了，很抱歉之后的宣传我来不了了。”
导演大吃一惊，可看着钟令嘉坚定的眼神，还是真诚地祝福道：“真的可惜了，不过还是祝你今后，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拥有自己灿烂人生。”
钟令嘉心中一酸，随即含泪用力点头。
“我会的，一定会的。”
从片场回来后，钟令嘉再度回了家中，江至峤的剧组也恰好放假。
这一天刚好也是电影学院即将宣布她成为老师的日子。
日子如此凑巧，仿佛命运要钟令嘉在这一天对江至峤说分手。6
钟令嘉坐在沙发上，想着要怎么提分手的事，却听江至峤突然说道。
“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就去旅游吧。我查过了，悉尼现在是冬天，说不定会下雪，你不是一直很想看雪吗？”
钟令嘉有些惊讶。
与此同时，手机嗡得一声，池姗姗发来了短信。
钟令嘉低头解锁。
一张张照片猛然刺入她的眼中。
一张星空照，池姗姗发的是：【你生日时，他说在剧组，其实是和我一起去看星星了。】
一张花束照，池姗姗发的是：【你杀青时收到的花，他也给我送了一束。】
一张电影票，池姗姗发的是：【你没能和他一起看的电影，我陪他去看了。】
一张又一张，彻底将钟令嘉的心扯碎。
她红着眼，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江至峤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感动了，笑了笑，将她抱入怀中。
“有这么感动吗？雪是很好看，但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钟令嘉呆怔着，手机又一震。
她视线下滑。
最后一张，是一张机票，飞往悉尼的。
池姗姗发的是：【悉尼的雪景很好看，我已经替你先一步和他看过了。】
这一刻，钟令嘉终于闭上了眼，哑声说：“江至峤，你还爱我吗？”
江至峤身体僵了一瞬，忙不迭道：“爱，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钟令嘉的泪悄然流下。
她忍不住想。
骗子。
都到最后了，你还是骗了我。
我早就说过了，若是你骗了我，我一定不要你了。
江至峤，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忽地，江至峤手机一响。
他立刻松开了钟令嘉，拿起手机一看，不知看见了什么，眉头紧皱。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起身说道：“令嘉，剧组有事，我得先过去一趟。”
钟令嘉沉默地点了点头。
江至峤松了口气，立马转身离开。
钟令嘉却像是泄了所有的力气，给院长发去了信息：“院长，我准备好了，您准时发布消息吧。”
另一边，江至峤从家里离开，开车到了私人会所。
池姗姗此刻正在里面，见他来了，立刻迎了上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江至峤敷衍了一句：“路上堵车。”
刚说上一句话，他的手机忽地响起。
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江至峤，钟令嘉去电影学院当老师了，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当老师？”
江至峤一头雾水，迅速打开微博。
便见电影学院果然发了公告：【欢迎钟令嘉小姐以教师身份加入本院，也欢迎广大艺考生踊跃报名。】
江至峤心中一震，不安地喃喃道：“她没和我说啊……”
他想打电话给钟令嘉，微博又突然弹出钟令嘉直播的通知。
江至峤下意识点了进去，就见钟令嘉竟是素颜直播。
好像卸下了所有沉重的伪装一般，她微笑开口。
“大家好，我是演员钟令嘉，想来大家都知道了，从今天起，我就要成为老师了。”
“除此之外，今天我还要公布两件事。”
“第一件，我钟令嘉正式宣布永远退出娱乐圈。从此以后，镜头前的一切光鲜亮丽都与我无关。”
“至于第二件……”
钟令嘉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郑重宣布，在此与江至峤先生正式分手。”
她笑容恬淡，说的话却像是一个又一个炸弹，瞬间引爆了网络！
江至峤瞳孔猛地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镜头里的钟令嘉仿佛能一眼望到镜头外的江至峤。
她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江至峤，我以你生命中的过客之名，祝你前途似锦。”
“也祝你以后，一夜无梦，一生无我。”
第9章
江至峤霎那间僵住了。
整颗心翻来覆去摇晃不止，越来越浓厚的不安席卷了他。
一阵窒息，他直接焦急地给钟令嘉打去电话。
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钟令嘉始终没接。
江至峤的心就越来越沉。
脑中只剩了一个念头，他要回家。
可池姗姗见他起身离开，刚才看见钟令嘉宣布的分手消息而狂喜的心，此刻就沉了下去。
她忍不住挽留道：“至峤……”
江至峤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今天就先这样。”
他离开得毫不犹豫，将门关得震天响。
池姗姗僵着身子坐在原地，一张脸青了又红，好不难看。
江至峤开车回家等红绿灯时，抽空看了眼网上的舆论。
基本上分为两大主流。
一则是他的粉丝在狂欢分手消息。
【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吸血虫早就该从江至峤身上滚开了！】
【就是啊，我看这下被甩了以后，她还能怎么蹭江至峤流量。】
另一则是路人对钟令嘉当上电影学院老师这一新闻表示怀疑。
【不是，一个三线的明星，居然就这么轻易当上老师了？有后台吧。】
【就是啊，当明星就是好，退圈了还有人抢着要。】7
江至峤呼吸一滞。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此地步。
然而，钟令嘉紧接着就转发了电影学院的微博，并打码发出了她的博士证书，并配文。
【愿与贵校一起，共创辉煌。】
博士证书一经发出，全网又炸了。
江至峤之前也见过钟令嘉捧着书努力学习的模样。
可那时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又怎么会去询问她在干什么。
现下一波接着一波的消息炸过来，经纪人不停地询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江至峤才恍惚掉了。
是啊，他不是钟令嘉男朋友吗？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红灯变绿。
江至峤回过神来，迅速开向了家中。
推开门的瞬间，他甚至还有些怯意，可紧接着这股窃意便变成了慌张。
整个家仿佛瞬间便被清空了一般，再找不到一点钟令嘉的痕迹。
她的衣服，她的书籍，她的各种证件，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江至峤大脑一片空白。
喉咙一阵发痒，连掏手机的动作都有些卡壳。
但好歹还是将钟令嘉的电话再次拨了出去，丝毫不出他所料。
没接。
江至峤深呼吸，却仍旧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手机忽地又响了起来。
江至峤以为是钟令嘉，迅速接了起来：“令嘉！你去哪了？”
却没想到是经纪人：“你还没联系到钟令嘉？钟令嘉的经纪人唐莉刚才也转发了微博，承认了分手消息和退圈消息。我们这边呢？发什么声明？”
江至峤越听越烦，忍不住重申道：“发什么声明！我和令嘉没分手！”
经纪人颇有些无奈：“你打算冷处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江至峤当然知道这点。
可他现在一联系不到钟令嘉，二也不愿意就这样和钟令嘉不清不楚地分手。
除了冷处理，他根本一点选择都没有。
良久，江至峤才咬牙说道：“等着，她不是要去当老师吗？那就一定会去电影学院。”
他有十足的把握哄回钟令嘉。
不为什么，只因他确信，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钟令嘉爱他。
可暑假一过，江至峤迫不及待地跑到电影学院门口一问：“我找钟令嘉，钟老师，你就说她男朋友来了，她会出来的。”
保安应声，用内线电话打了过去，嗯了几声后便又挂了。
江至峤饱含期待。
可下一秒，就听保安不耐烦地敷衍道：“不好意思，钟老师说她不认识你。”
第10章
江至峤从未被人拒之门外。
这个暑假，他忍了又忍，两个月，整整六十来天，他没一天是睡了个好觉的。
他完全想不通，钟令嘉为何莫名其妙就要与自己分手。
他想过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些日子忽略了她，可他天天给钟令嘉发消息，也许诺了以后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可钟令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条消息不回，就像是真的不要他了。
江至峤按捺住自己的脾性，好不容易等到学院开学，此刻钟令嘉就在里面，可她却不愿出来见他。
他彻底地沉下脸去。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这六十多天的煎熬就像个笑话。
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没再多说一句，戴上墨镜，扭头走了。
而此时，正对着校门口的走廊，正有一人站那看着。
正是消失了两个月的钟令嘉。
两月不见，肉眼可见的，她的血色好了起来。
可看见江至峤毫不犹豫地走掉，她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不过如此了。
江至峤，你的爱永远都这么廉价。
钟令嘉没有多留，也跟着转身走了。3
若说这两个月对江至峤来说，是难熬的两个月。
对钟令嘉来说，就是难得轻松的两个月。
那一晚，江至峤离开家去找池姗姗后，她也紧跟着离开，第一回睡了个踏踏实实的，没有任何思虑的觉。
在梦里，她不再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甚至梦里的她，不曾认识江至峤，踏踏实实地当她的小明星，最后退圈，除了她的几万粉丝，没几个人知道。
然后照顾妈妈，陪着她走了一年又一年。
钟令嘉醒来的时候，眼眶都是湿的。
此刻的她，也是这样，眼眶红红，离校门口越来越远，离那个转身离开的男人也越来越远，最后成为平行线上的两个黑点。
就这样了。
钟令嘉会习惯的，将他逐出自己的心。
需要点时间，但这一天总会来临，伤口总会愈合，下一个晴天也总会来临。
……
新的工作环境，总归和从前不一样。
钟令嘉需要一些时间习惯，只是惊讶的是。
她的同事，居然还有之前合作过的影帝，裴济。
他是客卿教授，难得来学校，但看在他的身份，也没有人对此有意见。
很明显，第一天裴济就没来，他的办公桌上干净到只有几本书，连支笔都没有。
还是其他同事碎嘴一说，钟令嘉才知道这事的。
也没多想，她一一告别后，就独自地下了班。
走到她新租的房子前，刚拿出钥匙，她整个人便被人环住了。
钟令嘉还没来得及反应，来人的味道比他的声音先一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你到底在气什么？”
江至峤粗重的声音在后脖颈处响起，带起一阵战栗。
他没等到钟令嘉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我不同意分手。”
钟令嘉闭上了眼。
抿了抿唇，却是用力地去掰他的手：“分手不需要两个人的同意。”
她态度很冷淡。
这不是江至峤从下午便一直在这等到晚上想得到的结果，他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被推开。
这是第一次。
江至峤呼吸急促了几分，更用力地环住她。
“就算是分手，你也该给我个理由。”他退了一步，妄图以退为进。
毕竟从他的角度看，钟令嘉的分手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钟令嘉不想再旧事重提，那没意思。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回道：“我不爱你了，这就是理由。”
第11章
江至峤身体猛地一僵。
随后是越来越深的荒诞，其中有多少的不安慌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现下，他却只能够僵着脸，松开了手。
“钟令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声音很冷，冷到哪怕是个陌生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在生气。
钟令嘉扭过头看他。
脸上平淡如常，与江至峤记忆里每一天的她没有什么两样。
可越是这样，越是不安。
难道分手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吗？
江至峤不相信。
他直到如今还以为钟令嘉在和他闹脾气。
他们的八年，是踏踏实实相爱了的八年。
彼此深爱着的八年。
江至峤没法和钟令嘉分手，因为他深爱着她。
只是，也正因为已经八年了。
江至峤觉得钟令嘉的吸引力正在逐渐地减弱，毕竟再怎么深爱，也会有个疲倦期。
而现在，就是他们的疲倦期。
江至峤深呼吸，又往前了一步：“令嘉，你如果不想当明星了，想来当老师，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你至少也该和我说一句，而不是在网上说那些意气用事的话。”
“不是意气用事。”
钟令嘉平静地看着他。
看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才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每个字都是我认真思考过的，包括和你的分手。”
再提到分手二字。
江至峤脑中的那根弦瞬间断了。
“钟令嘉！恃宠而骄也是有限度的，过度了，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他冷硬的脸上寒风阵阵，再不见先前的温和。
可钟令嘉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江至峤一直没脾气，她还不好说，现在他有了脾气，那她就能直接快刀斩乱麻了。
“那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吧。”
钟令嘉失了耐心，迅速开了门，然后将他关在了门外。
江至峤眼神骤冷，死咬着嘴唇，都甚至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可他没有办法，在他面前的是死关着的门，不再是钟令嘉可以被轻易撬动的心房。
她不再允许他进入的那一刻，就单方面地切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
江至峤站在门口许久，心中怒气四涌，却也没了办法，只能转身走了。
而门内的钟令嘉，情绪复杂，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忽然地，门再次被人敲响。
钟令嘉下意识抖了一下，眉头紧锁。
本想假装没听见，江至峤自讨没趣后自然会离开，却没想到这回他却像是和自己轴上了一样，一直坚持不懈地敲。
钟令嘉忍无可忍，终于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你到底有完没完……”
可惜话没说完，她瞳孔一震，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而江至峤此时早就开车离开了。
他回到家里，都过去一小时了，可心里还是有股难以言说的郁结感。
缠着他，叫他舒畅不起来。
直到洗完澡出来，好不容易神清气爽了。
江至峤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熟练地登上了微博。
下一瞬，便惊得整个人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只见热搜上赫然写着：【钟令嘉被私生饭入门袭击，目前受伤情况不明。】
第12章
钟令嘉在开门的瞬间，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被门外的女孩泼了一瓶的红油漆。
“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家哥哥？你没有男人难道就活不下去吗？”
来自江至峤私生饭的辱骂声，声声入耳。
钟令嘉想反抗，可她的眼前一片血红。
哪怕她在红油漆入眼时，第一时间跑去了洗手间，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迅速地模糊了起来。
私生饭警告完了就跑了。
钟令嘉捂着脸，摸到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随后警察出警，因为是高档小区，监控完善，没过多久就抓到了私生饭。
钟令嘉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事估计瞒不住媒体了，却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甚至在江至峤赶到警局时，她已经先行处理过好几波的媒体了。
她看着眼里满是愧疚的江至峤，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他来得永远晚了一步，无论什么时候，都晚了一步。
“令嘉，你没事吧。”
江至峤看起来像是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这副模样属实可怜。
钟令嘉扭过头去，问警察：“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完完全全的无视。2
江至峤就这么僵在了现场，他能察觉到周围警察异样的颜色，当下又尴尬又难堪。
“笔录已经做完了，你可以走了。”
警察忙不迭回道。
钟令嘉点头，这才起身离开。
江至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外面的热风一吹，心中燥热不已。
见钟令嘉一点想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心里一团无形的火顿时间便生了起来。
“令嘉，我大晚上从家里赶到这里，你就打算把我晾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话都点到这程度上了，钟令嘉的脚步总算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来，看着江至峤。
“是我让你来的吗？”
江至峤一塞，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是我上赶着来见你？”
钟令嘉深呼吸，平静得有些冷漠。
“这个私生饭一直跟着你，如果你能察觉她的存在，又或者，你能不要再来找我，我根本不会遭受这件事。”
江至峤一愣。
他怎么也没想过，这个私生饭居然是跟着他到了现场的。
一时间心里复杂万分，嘴张了张，又沉默了下去。
钟令嘉本不想说这些，要不是江至峤紧追不放，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和他搭上关系。
所以，她没给太长时间，径直说道：“江至峤，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需要你再为我愧疚，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她说的清楚，毫不留情：“我只需要你，离我远一点，这才是真的对我好。”
江至峤仿若被这句话给当头一棒，整个脑袋嗡嗡直响。
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
说不清楚缘由的疼。
他多想为自己辩解一句。
可他说不出口，就像钟令嘉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不够仔细，也不会让这种事出现在她身上。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说这样绝情的话。
难道在她眼中，这一切都已经没所谓了吗？
江至峤的心不断地被扔上去，又不断地下坠。
仿佛没有尽头。
昔日钟令嘉所尝到的痛，终于，他也尝到了几分。
不多，却足以让他真切地感知到了疼痛。
第13章
江至峤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中。
一个人回来的，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看着周围分明与从前别无二致的布局，却无端地觉得哪变了。
钟令嘉的东西不多，昔日一起住的时候，衣柜里的衣服绝大多数是他的。
她占的位置，只有一点点。
所以他经常会忘了她的存在，觉得她的存在无关紧要。
可现在这座房子失去了“无关紧要”的存在，却像是彻底塌陷了一样。
再不复从前。
江至峤的胸口一阵堵塞，莫名的郁闷激着他又登上了微博。
【不需要你们这样窒息的爱。】
他想也没想，直接发了出去。
霎时间网上全炸开了锅，他的粉丝不是不知道钟令嘉的事，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引得江至峤出来说话。
还一说，便说出口如此激进的话。
小部分粉丝纷纷倒戈。3
【江至峤，你说你不需要粉丝是吗？那行，请你偿还我这些年为你包过场的所有电影票，也请你原价购回我为你买的杂志。】
【你现在路途顺畅了，就不需要我们了是吗？来路有多苦难你是忘了吗？要不是我们一点一点为你投票，拉人气，你能有今天？】
【要我们别管可以，先还钱！】
江至峤额上猛地青筋暴起。
越来越厚的无力感将他裹挟着往下拉去。
经纪人的电话也猛然响起，像是午夜里的一道夺命铃。
江至峤无视了这一切，只是魔怔一般地搜着钟令嘉的名字，妄图在网络上得到些许的慰藉。
忽地，一个眼熟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眼前。
【江至峤钟令嘉要永远在一起！】
这个微博用户从他们官宣到现在，一直活跃在他们俩的CP话题下。
因为名字实在直白，所以江至峤的印象很深。
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她消失不见，他还以为是退网了。
可现下，明显不是这样。
在江至峤发出微博的半小时后，她发出了长文，正式宣布退网。
“江至峤，今天是我喜欢你的第八年，也是我喜欢你的最后一天。”
“一开始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演技好，出现在镜头前，有着一双有灵气的眼睛，仅此而已。”
“后来喜欢你，是因为你在谈起自己喜欢的姑娘时，那双有灵气的眼睛仿若带上了亮光，真的很美。我也曾以为，你会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所以每一次你的唯粉和我们CP粉对骂时，我都会一次又一次地退让，因为我不想让你和姐姐难做，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
“可你真的走得太快了。快到我们和姐姐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你的步子。有多少次，我们去接机，接到的只有姐姐一个人？”
“你在哪？你在配合别的剧组炒CP，和别的女艺人传出绯闻。”
“你不是忘了自己来时的路了，相反，你就是太记得自己这一路有多不容易，所以你不敢再下去，不敢再去得罪你的粉丝，所以只能让姐姐来妥协。”
“你全都忘了，忘了当年是谁曾说过的。我唯一的女主角，这辈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钟令嘉。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别再回头了。”
“姐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拜托了，你就别再去打扰她了，行吗？”
第14章
江至峤的心在这一刻，停顿了。
他呆滞地退出微博，打开了钟令嘉的微信。
他想问她，是不是如粉丝说的那样，他的和好已经成了一种打扰。
他一遍遍地打下道歉的句子，又一行行地删除。
到最后，他居然只敢发过去一句。
“对不起。”
可就连这三个字，也没法发出去。
因为钟令嘉早就将他拉黑了。
江至峤愣愣看着对话框里那红得刺眼的感叹号，眼眶忽地就红了。
……
任由网上一片腥风血雨，第二天，钟令嘉还是按时去了学校上课。
上完课后，正要离开，外面却下起了雨。
她望着雨越下越大，不禁发起了愁。
“用我的吧。”
忽地，一道温和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钟令嘉惊讶地回头，却是从开学到现在，第一次来上课的影帝，裴济。
裴济随和地笑了笑，又说道：“我司机在外面等着，我不用伞也行。”
钟令嘉和他有过合作，对他也有几分了解，现下便也没拒绝，笑着感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济点头。
他走出雨幕，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下周的戏剧节，你要来吗？”6
钟令嘉一愣。
裴济的刘海很快打湿，水珠落在他鼻尖上，又滴在嘴唇上。
钟令嘉被晃了一下，很快回道：“看情况吧。”
裴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跑进了雨中。
钟令嘉定定看着他走出不过几米开外，便上了车，也是一叹。
若是送他到车边，可能会被拍到，哪怕裴济现在已经不是绯闻可以影响到的层次了，可她仍然不想再与那个圈子有任何瓜葛。
她什么也没说，承了裴济的好意，也走进了雨中。
走出学校，绕进回家的小巷里，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江至峤的声音从雨里传来。
“令嘉，你爱上别人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失魂落魄。
钟令嘉抬起伞，便与站在雨中绝望的江至峤对上了视线。
她有啥不明白的，他是看见了裴济送她伞的画面，被刺激到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可在此时的江至峤眼底，却比什么都刺眼。
“令嘉，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和我分手，现在我都不管了，我认输。”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显而易见的悲伤。
这些天网上的折磨，和钟令嘉不断地推开。
江至峤简直要疯了。
他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再忍受钟令嘉离自己远去。
“回到我身边好吗？”
他如此卑微，整个人犹如落水狗。
钟令嘉有过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没这个必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紧握着伞的把手，似乎这样能借此多一点勇气。
“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你当你的大明星，我当我的人民教师。”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艰难，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口。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
雨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至峤在雨里，看不清他的神色，也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他的泪。
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能听见他嘶哑的声音。
“我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八年了，你真的舍得离我而去吗？”
钟令嘉脚步猛地一顿。
随后坚定回道：“舍得。”
毕竟，是你先不要的，不是吗？
钟令嘉闭上了眼，艰难地想道。
极致的沉默中，她再次往前走，就要彻底与他走向相反的方向时。
她被江至峤抓住了。
雨中，江至峤的声音卑微，却又是那么地决绝：“没关系，你可以拒绝我，不就是重来一次。”
“我会重新追求你，直到你觉得我合格了为止。”
第15章
钟令嘉瞳孔猛地一缩。
看着眼前的江至峤，竟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从没想过会在江至峤的脸上，看见如此卑微的表情。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至少在她认识的八年里，她从未见过江至峤流露过一分的失态。
可现在，他为了能挽回这一段没有意义的感情，居然卑微到现在这个地步。
钟令嘉只觉得可笑。
爱他的时候，不在乎，将她的感情视为理所当然，现在她不要他了，又跑来道德绑架。
江至峤还真是玩得一手好牌。
“江至峤，没这个必要。”
她说得很坦然，不带一丝遮掩：“我和你之间没有未来了，你现在这样，有点掉价。”
江至峤眼眶也红了。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在骨缝之间缓慢地搅动。
疼得他眼前发黑，视线几乎要被雨水模糊。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他声嘶力竭，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一般。
钟令嘉低下头，眼眶也有些红。
但她很坚定，深呼吸，将泪水压了回去，最后只剩下几声急促的气音。
“江至峤，是你先这样对我的。”
她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江至峤张了张嘴，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喉咙里，每一次试图开口，咽进喉咙里的只有苦涩的雨水。
是啊。
是他先放开的手，是他先忽视的她，是他造的孽。
所以现在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是他自讨苦吃。
可是，他吃了这些哭，受了那些难，还能不能挽回钟令嘉？
若是可以，他不介意被折辱。
只要能挽回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钟令嘉却不知道江至峤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卑微的地步了。
她撑着伞回家，不断地告诉自己。
刚才只是为了要与他说清楚，所以才为他停下了脚步。
若再来一次，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再也不要经历一次这般痛苦，她没有多余的爱可以任人挥霍了。
钟令嘉回到家，将伞收好。
雨水顺着伞身往下滑，在玄关处滴出了一小滩水渍。
钟令嘉低头看了一会，才拿起旁边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了，随后将伞放在边上。
拍了个照，给裴济发了过去。
【谢谢你的伞。】
裴济现在估计正闲着，几乎是刚发过去就立马回了消息。
【不客气，下次落雨时，记得带上它。】
恰到好处的体贴与温柔，很好地慰藉了钟令嘉心里那一点点的苦涩。
她下意识勾起唇角，回了个“好”，然后便整个人瘫进了沙发里。
只一会，困意上涌，她僵硬地起身，一头回了卧室。
也就没有看见手机里教务处发来的信息。
【明天你带一下大四的理论课。】
第二天一早。
钟令嘉起床后才看见这条消息，迅速回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电影学院。
当她拿着毕业班的学生资料，一边走进教室，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与台下的学生一一对上脸。
而当她翻开下一页。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
钟令嘉眉头一挑，饶有趣味地念道：“池姗姗？”
台下，池姗姗正僵着一张脸，犹如雷劈一般坐在底下，好一会才艰难地应道。
“到。”
第16章
钟令嘉没想到有一天，池姗姗会成为自己的学生。
甚至池姗姗的大四汇演成绩，还与她息息相关。
好似情况一头倒了起来，成了她在上头，池姗姗在下头。
而此时，面对池姗姗仿佛吃人的眼神，钟令嘉则是彻底的无视。
对她而言，池姗姗早就是过去式了。
若是池姗姗可以老实一点，夹着她的尾巴，当好她的学生。
钟令嘉根本不会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可显然，池姗姗不会这么想。
池姗姗自从看见钟令嘉出现在门口，眼神便变得无比的凶狠和嫉恨。
那种眼神，是钟令嘉再怎么想无视，也仍然能在余光里察觉到的。
今后，可有的难受了。
钟令嘉暗自叹了口气。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池姗姗目前没整出什么事来，看似是打算就这样憋屈下去了。
钟令嘉正常上下班，直到戏剧节那天，裴济又发了消息来。
【去吗？戏剧节。】
这是第二回邀请了。
钟令嘉实在没法开口拒绝第二次，便松了口。
【去，下了课就去。】
却没想到，裴济迅速回了消息。
【好，我在门口等你。】
钟令嘉一愣。
她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邀请，圈内人这种邀请多了去了，入场之后大家都是各玩各的。
她还从没经历过邀请人会在门口等着的局。
不像是参加活动，反而有点像是。
约会。
钟令嘉猛地一顿，用力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想到这点上去？
她简直是疯了。
裴济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还敢幻想和裴济约会，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强行将有的没的想法压下心里，没再回消息。
时间一久，心情便也平复下来了。
等到下课，她拿起包，走路去了隔壁的剧院。
从离剧场很远的地方开始，便有不少粉丝团团坐着。
钟令嘉戴上了口罩，便混迹人群中。
等到入场时，她才知今天还需要入场券。
对保安说了声“稍等”后，她转身绕去了一边，低头给裴济发信息。
【我到门口了，没有入场券，进不来。】
裴济却像是掐着她到的点一般，迅速地回了消息。
【我看见你了，稍等，我马上过来。】
钟令嘉这才收好手机。
可下一瞬，她的身后却先一步响起江至σσψ峤阴魂不散的声音。
他甚至有些惊喜和不可思议：“令嘉，你怎么在这里？”
钟令嘉回头一看。
江至峤今天穿的很正式，身材欣长，笔挺的西服配着暗色的格子领带，更显潇洒。
看来今天剧场还正式邀请了他。
钟令嘉观赏的心思顿时消散了几分，甚至想低头给裴济发去鸽人信息。
而江至峤也好似没有察觉她的不耐，也可能是察觉了，故作不知，越发靠近，亲密道：“你今天是为我来的，对吗？你还在意我……”
可惜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裴济穿着黑色衬衫，顶头两个解开来，露出白皙的锁骨。
他嗤笑着扫了一眼江至峤，然后慢条斯理地回道：“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今天钟小姐，是为我而来的。”
第17章
裴济的外貌很优异这回事，钟令嘉早就知晓了。
当初她和裴济合作演情侣，就有不少时候因为他出色的外貌而晃了神，忘记接台词。
可现下，裴济在她眼前，毫无顾忌，外散其威压，尤其是针对江至峤时。
钟令嘉还是忍不住觉得。
裴济简直是帅爆了。
所以，钟令嘉丝毫没有介意他语气里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反而顺水推舟，站在了他那边，淡淡回道：“江至峤，我今天不知道你会来。”
言外之意就是。
如果知道你会来，那我就不会来了。
江至峤很明显理解到了这层意思，一张脸僵了又僵。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裴济时，皆数咽了回去。
“那你等会有空吗？我想……”
第二回了，裴济没能让江至峤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没空，她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给我了。”
毫不客气的话，最终还是让江至峤变了脸色。
他黑沉的脸上带了丝隐忍：“裴老师，我敬重您是前辈，所以才对你忍让再三，可你如果还要这么针对我。”
裴济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他偏过头笑着看了眼钟令嘉，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一回，是江至峤自己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钟令嘉早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了。
江至峤有些失神，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收回视线，装作镇定的样子，轻笑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钟令嘉的身上：“我们下次再见。”
他说完，便先一步走了进去，与此同时，脸色也彻底地沉了下来。
钟令嘉在看见江至峤离开后，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继而看向裴济，眉头紧锁：“我不是很想进去了。”
裴济一顿。
“是因为江至峤？”
钟令嘉没有反对，也就等同于默认。
裴济神色也有些严肃，第一次对她不假辞色了起来：“我以为你虽然已经退圈了，但至少对戏剧还有喜爱。看来是我想错了。”
钟令嘉诧异地抬头，却对上裴济深不见底的眼神。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裴济率先领着她往里面走去，“在这里，只有演员，没有情侣。”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意有所指道：“还是说，你真的忘不了他。”
这话一出，钟令嘉的神色立即坚定了起来。
裴济说的没错。
在剧场，他们都是演员，过来也只有一个目的。
欣赏自己喜欢的戏剧，与戏剧人交流经验。
其余的东西，都没必要，她能做到百分百的无视，也必须做到。
跟着裴济进了场馆后，她才知今天的规格之大。
从入场口开始便摆满了参展的戏剧简介，底下是影评。
钟令嘉一个一个看过去，看见了不少曾经想看，但还没时间去看的戏剧。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些戏剧都会在这些天上演吗？”
裴济点头：“当然，戏剧节的金奖有五十万的奖金，不少剧组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钟令嘉表示理解，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视线余光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抬眼望去，却是池姗姗。
她好不容易在校外遇见了钟令嘉，神色里满是倨傲。
“钟小姐都不是演员了，怎么还好意思来我们戏剧节啊？”
第18章
钟令嘉连眼都没抬。
“池姗姗，你最好对我放客气点。”
她点到为止，可话里外的意思却让池姗姗忍不住变了脸色。
池姗姗本就因为一层老师的关系，格外憋屈，现下见钟令嘉在校外也扯这件事，便像个油桶，一点便炸了。
“客气？在学校里对你客气还不够吗？你还想我在校外对你感恩戴德吗？”
池姗姗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越发刁钻：“你是不是知道我马上要毕业了，所以刻意来给我穿小鞋？”
钟令嘉总算是睨了她一眼。
原来即便她在学校里已经很尽量地避免和池姗姗产生联系了，可池姗姗还是觉得自己在针对她。
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钟令嘉根本不想和她吵，尤其还是在公共场合吵。
可池姗姗这次过来，就是来找茬的，又怎会让她轻易离开。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池姗姗一步步靠近，声音压低：“你知道我今天是跟着谁来的吗？”
钟令嘉一顿。
紧接着便听她得意地回道：“江至峤。”
“我是跟着江至峤来的，钟令嘉，就算现在大家都在可怜你，那又怎样？你已经被判出局了。”
“江至峤喜欢的人是我，他的粉丝喜欢的嫂子，也是我。”
钟令嘉简直无语地想笑。
怎么到现在这个阶段了，池姗姗还以为她会在意江至峤那个男人？
钟令嘉收敛了些许的笑容，继而讥讽地看向她。
“你以为我是怎么和江至峤分的手？被甩了吗？”
池姗姗一副不然呢的样子。
钟令嘉冷冷一笑，径直回道：“是我甩的江至峤，而他现在，也正和条甩不掉的狗一样，跟在我身后，怎么轰都轰不走呢。”
一句话，便彻底惹得池姗姗变了脸色。
钟令嘉却觉腻味。
她本就不屑和池姗姗比这些，是池姗姗总要用江至峤来激她，那她也就不介意再利用一回江至峤，彻底让池姗姗闭嘴。
“你说谎！江至峤怎么可能挽回你？”
池姗姗脸色铁青，眼神里有不甘还有怨怼。
钟令嘉却没了心思继续掰扯下去，匆匆留下一句：“爱信不信。”便抬脚往前走去。
这一次，池姗姗没有再拦她，也许是被刺激到了。
钟令嘉没多想，只是忽地听见脚步声一直紧随着自己，扭过头，才看见裴济正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
当下瞬间一闪。
钟令嘉不可思议道：“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裴济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来，顺从地点了点头。
钟令嘉却是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洞去，所以她刚才的那些话都给裴济听见了？
那这下，她总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知裴济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整个人又朝向海报的方向，只给她留下半张脸。
“没事，你这么优秀，找你复合也是正常的。”
钟令嘉尴尬地笑了笑。
她才不是因为前男友的追求而难堪，而是因为她和江至峤的分手原因就此暴露了，而感觉羞愧。
毕竟，她是被小三的那位，总是有些说不出口。
可裴济却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相比于你和江至峤是怎么分的手，我还是更感兴趣，你还会不会和他复合。”
第19章
复合。
钟令嘉一时顿住了。
她之前从未真正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能问到她面前来，也就无从思考。
可现在裴济直白地问出来了，她也就没有机会再闭口不谈了。
“我不会再和江至峤复合了。”
这个答案没有犹豫很久，她慎重考虑后，还是说出了口。
裴济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说上一句心里话，也无伤大雅。
只是，除此之外，她还有想问的一句话：“裴济，对你们男生来说，拒绝漂亮女孩子的示好，真的很难吗？”
为什么就算是江至峤那样坚定不移的人，也会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地丢了本心。
裴济沉吟了一会，才说：“我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会因为出色的外貌而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笑了笑，顺势说道：“人都是感官动物，我也不例外。”
钟令嘉一愣。
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大家都这样，也无所谓男人女人了。”
裴济站在她身边，眼神突然定在一张海报上。
《男人与女人》。
裴济像是想起来什么，提议道：“兴许我们可以去看场戏剧，也许看完了之后，你就知道刚才那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
钟令嘉本想拒绝，可抬头看见裴济的眼，莫名其妙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坐进剧院里，漆黑一片的剧场，身边是裴济悠长的呼吸声，钟令嘉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可等到这场戏剧开场的那个瞬间，一切烦躁都成了浮云。
整整九十分钟的戏剧，三个演员，组成了一个挣扎反复的故事。
出轨的男人，难以接受的原配，不甘寂寞的小三。
三个视角讲述了一段畸形的爱情给三个人的创伤。
戏剧结束的那一瞬，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其中也有钟令嘉的一份。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场戏过于的拖沓，肉麻，可只有真正深处其中的人才知，每一分的纠结都凝聚着成百上千人的悲伤。
钟令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击中了。
也许真的只有抽身出来，才能看清深处其中时所看不见的一切。
一直到两人走出剧院，钟令嘉都始终沉默着没再说话。
她像是真正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的爱情故事，这样新颖的角度，像是在活生生挖着她心上的烂肉。
不过这样也好，挖完之后，伤口才算是真的开始愈合了。
“谢谢。”
分别时，钟令嘉终于开口说了话：“你也应该也猜到了吧，我和江至峤分手的真正原因。所以才会带我去看这场戏剧，我受益良多，更坚定自己现在做的是正确的事了。”
裴济却忽然一笑。
“我可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江至峤分手，只有你自己知道原因。”
钟令嘉惊诧于他的体贴，也顺理成章地从他给的台阶往下走。
“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承担。”她摇了摇手，“拜拜。”
说完，便要坐进出租车里。
一只手稳稳地拦住了车门。
钟令嘉抬头，深夜里，裴济一双淡色的眼瞳正蕴着光。
“就一句谢？”
钟令嘉下意识问道：“那你想怎样？”
便见裴济轻笑一声，低声说道：“至少也该，请我吃顿饭吧。”
第20章
钟令嘉回到家里，瞬间瘫倒在沙发上。
自从退了圈，她就很喜欢这样毫无保留地、不像个女明星一样地倒在沙发上。
没有所谓的形象，也没有所谓的包袱。
就像个普通人那样，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四仰八叉地躺着。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躺够了，就给钟母打个电话。
她说她的，哪怕钟母什么回应也给不了。
只要能好好听听母亲的声音，也像是给疲倦的生活中注入了一支有劲的加油水。
正巧现在想到钟母了，钟令嘉索性就给母亲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了。
那头传来钟母好奇的声音：“你是谁呀？”
略带孩子气的声音忍不住让钟令嘉鼻头一酸：“我是你的女儿呀。”
“女儿？我哪有女儿呀，我才十八岁，哪来的女儿啊……”
钟母嘀嘀咕咕，一声比一声弱，却执着地说着自己没有女儿。
钟令嘉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她捂住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父亲早些年去世后，就是钟母一个人带大的她，又当爹又当妈，脏活累活抢着干，就为了赚她的学费。
好不容易等到她有能力赚钱回馈家里了，钟母却得了这病。
一夜之间，将她忘了个干净。
钟令嘉的心猛然揪着，越坠越深。
护工接过了钟母的电话，试探地问道：“钟小姐？是你吗？”
钟令嘉立刻回过神来，将呜咽压下心头。
“是我。”
护工这才叹了口气道：“最近钟阿姨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了，记忆从二三十岁一下跌到了十八岁，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兴许过不了几个月，钟阿姨的记忆就会永远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了。”
这道消息犹如利刃一般，瞬间刺穿了钟令嘉的心脏。
她捂住嘴，可呜咽声还是不小心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连带着她的悲伤一起，传到电话那头去了。
护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又被钟母抢了过去。
“你为什么哭呀？”
钟令嘉的心酸着，还要抽出力气来回道：“因为我的妈妈不记得我了。”
钟母嘶了一声，又问道：“所以你才想让我当你的妈妈？”
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需要别人与她搭话：“可我才十八岁啊，怎么能让你的妈妈呢？我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重复地说某些话，也是病情逐渐变得严重的表现。
这些，钟令嘉早就提前了解过了，只是，真的一点点体会到钟母越来越差的身体时，还是会心酸，还是会难过。
她的悲伤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的牵引。
所以钟母好似被一枚钉子卡住的齿轮那样，忽地停了下来。
莫名其妙，她在电话那头说道：“别哭啊，我当你妈妈吧。别哭了，我愿意当你的妈妈。”
话落，电话那头和电话这头，都安静了。
钟令嘉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不会停的水车，一点点地往下淌着泪。
“妈妈。”
她哽咽地喊出声。
这一回，那边清脆地回了声：“诶！”
第21章
钟令嘉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这一声了。
自从钟母得了病，忘记她是自己的女儿，见了她就像是见了陌生人那样，能够交流，却再不见亲昵。
眼下的这一声，钟令嘉如何不知，是因为钟母骨子里的善良才换回来的一声。
可这样就够了。
哪怕是怜悯换来的，无心换来的。
她都无所谓。
思及此，钟令嘉终于再也忍不住，匆匆挂了电话，闷头大哭起来。
眼泪从眼眶滴到膝盖上，再从膝盖上方滑了下去。
一点点地将她包裹住，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另一边。
江至峤从场馆回家，躺在他的椅子上，照例刷着微博。
只是今天，在他搜钟令嘉名字的时候，有人推了一个微博账号出来。
【这个账号是不是钟令嘉的小号啊？我感觉好多细节都能对得上耶。】
【我也觉得，里面发的照片有好几张都和她出席的活动有重叠。】
【所以，这个号平日里都在记录着什么？】
【关于江至峤和钟令嘉恋爱的一切。】
江至峤这一瞬，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叫【橙子】的微博小号，越看越确定这是钟令嘉的小号。
因为它的诞生，就是源于一条【我终于和江至峤恋爱啦！】
结束也是源于一条【八周年快乐。】
然后，再也没有更新过了。
江至峤颤颤巍巍地翻阅着，一张又一张，好似以这种方式，重新过了一遍他们的八年。
“我终于和江至峤恋爱啦！今天是第一天，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对江至峤，一定要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恋爱一周年快乐！今年江至峤给我买了一个小蛋糕，他和我承诺，以后有了钱一定要给我买个大的。其实我不需要一个大的蛋糕，我只需要江至峤永远陪在我身边。”
“恋爱二周年快乐！江至峤接了一个戏，可能要错过纪念日了。可他还是赶到了家里，他说不辛苦，可我都看见他眼底的黑眼圈了。心疼，希望他能再火一点，至少以后能不再这么辛苦了。”
“恋爱三周年快乐！江至峤火起来了！他的电影爆了！我真的很开心，江至峤说他的成功有我的一半。可我有点不开心，因为他和别的女人的CP实在是太火了，大家都说那个女人才更适合他，可我不想这样，是我太敏感了吗？”
“恋爱四周年快乐。江至峤第一次忘记了我们的纪念日。他去剧组团建了，当夜便上了热搜，和别的女人一起。我很嫉妒，为什么在我们的纪念日当天，能待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我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刚认识的那回。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恋爱八周年快乐。江至峤，我要离开你了。”
江至峤看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了。
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手机屏幕上，仿佛能透过这张小小的屏幕，滴进每一个他曾忘记了的日夜里。
他多想能回到从前，回到钟令嘉的身边，告诉她。
他错了。
江至峤颤抖地打开微博大号，毫不犹豫地输入一行文字。
确认，发出，毫不犹豫。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第22章
江至峤的这个微博轻而易举地点燃了整个网络。
【这是怎么了？分手后的挽留？江至峤这是认栽了？】
【奇了怪了，江至峤之前也没显现出多喜欢钟令嘉的样子，怎么分了手之后，反而一直后悔追求？】
【就是啊，之前不是还为了钟令嘉在微博上公开怼自己的粉丝，看来是终于醒悟了？】
【现在醒了有啥用啊？钟令嘉都退圈了。】
【江至峤，现在删微博，我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楼上的是女友粉吗？见不得自己偶像幸福？】
【江至峤！删微博！不然我就脱粉了！】
【女友粉真恐怖……】
江至峤愣愣看着这条微博下的评论越来越多，脑子也越来越浆糊。
为什么他现在连一条抒发自己真实想法的微博的权利都没有了，他当了这么久的艺人，就不能允许他有一刻只属于自己的时间吗？
江至峤怔怔地闭上了眼。
下一刻，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江至峤脑袋似乎阵痛了起来，仓促地接起电话，呼吸沉重。
“怎么了？”
经纪人在那边气得半死：“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问你，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
江至峤难堪地再度闭上眼。
“没什么意思。”
可这句话却猛地激怒了经纪人：“没什么意思你发干什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发这条微博的代价是什么！”
江至峤自嘲地勾了勾嘴。
“知道，脱粉嘛。”
他说的轻而易举，可这在之前的他身上，却是连提都不能提的存在。
他太重视粉丝了，这身皇冠他不能脱去。
经纪人简直被气到无语了，说话都有股鱼死网破的味。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你明白，你好不容易走到现在，靠的就是那点流量。”
“江至峤，这么多年的心血，你不能毁于一旦啊。”
江至峤愣愣的睁开眼，眼神落在电视机屏幕上。
透着黑色的屏幕，他的脸出现在上面，精致又冷峻，是一张再完美不过的荧幕脸。
无数粉丝都因此神魂颠倒，可现在，这张脸若是再出现在银幕前。
却只能看见黑紫的眼圈，憔悴的眼袋，和眼底的红血丝。
江至峤张了张嘴，这一刻，纵使有千百句想说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发了条微博：【抱歉，喝多了。】
以此来粉饰太平，假装无事发生。
一切的无能为力，都被无数东西牵绊着，最后导致走向了另外的结局。
江至峤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自己离钟令嘉越来越远。
钟令嘉第二天看见热搜的时候，这件事情都已经快过去了。
她从营销号那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发展结局，了然里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江至峤会选择粉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前他就会为了热度，不顾一切跑线下宣传，为了巩固粉丝，他每天都会拍照，集中某一天发微博营业。
钟令嘉自愧不如。
所以也从未插手过他的饭撒，甚至为了让他的粉丝好代入，甚至在网上不与他有任何交流，就和一个零存在的虚拟女友一样。
只占个名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现在，她不要再这样了。
几乎没有犹豫地，钟令嘉转发了一条微博，并评论道。
【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最后一部电影，《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第23章
终于，杀青时隔半年，这部电影终于开始宣传了。
导演试探地发来了问好的讯息，钟令嘉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虽然我已经退圈了，但如果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
她说这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情实意。
甚至在约好参加首映路透后，还等了她半年没登过的微博大号。
照例，在刷新完毕江至峤粉丝这半年的辱骂私信后，她顺利地发出了宣传微博。
很快，底下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观众。
【嗯，这是要重新复出的信号吗？】
【我就知道，娱乐圈的退圈都是说说而已，今天退圈明天就能复出，跟闹着玩一样。】
【你就不能滚出娱乐圈吗？】
【少蹭江至峤热度，做人要独立。】
钟令嘉眉头一挑，迅速地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然后迅速地又退了微博，丝毫不在意这条点赞会再一次给网上带来多少腥风血雨。
所以等到她来到学校时，便见裴济含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错啊，现在都能这么硬气地回应了。”
钟令嘉也抿唇笑了。
只回道：“我也没说错啊，做人确实该独立。江至峤从此以后少蹭点我的热度，万一我以后拿了奖，他以后就要被叫做钟令嘉的前男友了。”
裴济无奈地摇摇头。
“行吧，祝你成功。”
钟令嘉嘿嘿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
又过了十几天，江至峤和池姗姗的那部电影也开始宣传了。
钟令嘉没想到两部电影会撞在一起。
毕竟江至峤的那部带了点古偶神幻色彩，后期应该需要不少时间才是。
裴济倒是知道一些内幕。
“听说是某些投资商觉得目前网上舆论对剧不利，赚不了什么钱，所以撤资了。资金一断，可不就得草草上映，趁着热度捞一笔再说。”
钟令嘉唏嘘不已。
“我可是还记得当时那些投资人，信誓旦旦说池姗姗比我更适合女主角的模样，结果现在第一个觉得不适合的，反倒是他们了。”
裴济没什么不理解的，在这个圈子待久了，捧高踩低是常事。
“你得换个角度想，要是你去演了这部电影，你可就错过和我搭戏的机会了。”
他这些天来学校来的勤，又连着吃了好几次饭之后，和钟令嘉的关系那是越来越近了，有些玩笑也开得越来越亲近了。
钟令嘉自然是没什么可反驳的。
以她的咖位和裴济来比，确实算她走了大运。
这不，听说裴济出演了这部电影，原本都没几个人想看的预约，顷刻间便暴涨了几百万。
裴济的粉丝才叫做有组织又有纪律。
推荐做的不引人反感，吊足胃口的同时，还将所有人的闪光时刻都剪了进去。
“首映那天，你会去吗？”
裴济忽地问道。
钟令嘉点头，笑着回道：“当然，毕竟这也是我最后一份心血。”
裴济若有所思地点头。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首映礼消息放出的第一刻，另一则消息也悄悄地上了热搜。
【江至峤池姗姗二搭电影将于新年档上映！】
第24章
“新年档？江至峤的电影怎么提档这么前？我以为最早也该明年端午。”
唐姐在电话那头，语气焦急道：“他是不是知道你的电影也在新年上，所以故意狙击你啊？”
钟令嘉苦笑不得。
“江至峤就算是再有后台，也没法插手电影几时上映吧。”
唐姐沉默了片刻，没法反驳，也不想就此放过他，甚至开始阴谋论：“万一他们整个团队都想着用三角恋炒作怎么办？网上现在不还流传着池姗姗是小三的言论吗？”
这回，终于是轮到钟令嘉沉默了。
“江至峤不是这种人。”她憋了许久，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唐姐长久沉默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至峤会后悔的。”
她没有说原因，钟令嘉也猜得到几分。
但她对此，只是笑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江至峤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
但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要为了不久之后的首映礼做准备。
她想漂漂亮亮地回去，再漂漂亮亮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她电影的首映礼还没开始，江至峤的首映礼就先上了。
在所有媒体记者的注视下，电影一行人都按时出现在了镜头前。
池姗姗穿着小高定的礼服，光鲜亮丽。
而江至峤穿着西装，就如同之前的每一场红毯一样，疏离而冷淡地笑着。
只是格外不一样的是，这场首映礼，江至峤不知为何，始终与池姗姗之间隔了一个人。
一个电影的男女主角如此生疏，简直让在场人大惊失色。
网上顿时滋生了许多对江至峤的不满。
【什么意思啊？宣传期不配合宣传，你江至峤是什么很有脸的存在吗？】
【就是啊，自从他和钟令嘉分手了之后，就和被夺了气运一样，莫名其妙的。】
【请江至峤正视宣传期工作！】
【请江至峤正视宣传期工作！+1】
可无论网上吵的多凶，第二场宣传会上，江至峤依旧我行我素。
完全不给池姗姗面子，别说是对话了，就连对视也少得可怜。
后台，直播结束后。
池姗姗红着眼找到江至峤，质问道：“江至峤，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暧昧的外衣被撕破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岌岌可危了。
江至峤冷淡回道：“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再和你配合炒情侣关系了，就这样。”
池姗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不炒CP？你知道我们这部剧可是爱情戏，不炒CP大家看什么？看我们怎么在戏里当兄妹吗？”
江至峤一塞。
无话可说，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松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炒CP的，你另找他人吧。”
池姗姗一咬牙，直接问出声。
“是因为钟令嘉吗？”
江至峤脚步一顿。
没否认，也就等同于默认。
池姗姗呼吸一滞，竟有些不出所料。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一瞬，她觉得他是陌生的。
尽管她用尽了力气，想去靠近他，贴近他，可她发现，她错了。
江至峤的心就是一块石头，她进不去的。
里面的人不是她。
池姗姗咬着下嘴唇，第一次尝到了自取其辱的滋味。
而这滋味，正是他带来的。
她深吸口气，神色像是终于割舍了某样东西。
又决绝又痛苦：“你真是个渣男。”
“怪不得钟令嘉不要你了。”
第25章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江至峤浑身僵硬，像是从水中被打捞起。
又怒又气，浑身都颤抖起来，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无从下口。
要说什么呢？说他没有对钟令嘉做这些事，她还会回心转意，可到了现在，她甚至连一句好好的分手理由都没有说。
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他只能猜。
也许是他忘记了他们的八周年纪念日。
也许是他没参加的生日。
也许是他无数次失约的约会。
太多了，他根本无从猜起。
越猜，他的心越紧，越不可思议，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混账事。
心里那点能挽回钟令嘉的心，也就越来越低。
要说别人，还能用物质唤回一点爱他的心，可钟令嘉分明什么都不要，她只要自己的爱，可他却唯独忘记把爱给她了。
如此说来，钟令嘉和他现在才分手，倒也算体面了。
可他不想要体面，他要钟令嘉。
江至峤呼吸越来越急促，脑中无比的混沌，别说理智了，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也未必清楚。
池姗姗见到如此一幕。
心中疼痛难当，她花了那么多心血，也没能让江至峤对她如此牵肠挂肚，甚至江至峤对她还只是一点多余的暧昧。
从他对钟令嘉的指缝里偷来的那么一点点。
而现在钟令嘉一句分手，就引得江至峤和变了个人一样。
事业不要了，粉丝不要了，脑子里只剩下钟令嘉三个字。
池姗姗难堪地闭上眼。
钟令嘉，终究还是你赢了。
她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可若是钟令嘉在此，听见池姗姗这般说话，也只会嗤笑一声。
她才不屑于争这点输赢。
爱情里，向来没有输赢，妄图用手段换取感情的那一方，从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可惜，池姗姗到最后才懂得这一点。
钟令嘉此刻正为后几日的公开课做准备，到时候，院长和系里领导都会来听。
她可不能把这节课搞砸了，不然可对不起院长的力排众议。
想当时对于她的加入，院里可是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他们觉得没必要签一个三线明星来当讲师，是一份多余的负担，且对招生也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是院长听了她的试讲，执意要招她进来的。
所以这节课，只能上得好，不能搞砸。
钟令嘉正仔细找着还有哪里不足，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却是江至峤经纪人的电话。
她皱了皱眉，一开始便直接挂了。
谁知江至峤经纪人不屈不挠，十分坚持地继续拨打。
虽然钟令嘉根本想不到，现在她还和江至峤经纪人有什么通话的必要，可看在礼貌的份上，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结果电话刚一接通，便听见经纪人着急的声音。
“钟令嘉，江至峤在你那吗？”
钟令嘉简直莫名其妙。
“江至峤怎么会在我这，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经纪人嘶了一声，嘀咕道：“那会去哪了。”
钟令嘉皱起眉，迅速回道：“要是没事，我就先挂了。”
挂完电话后，她仿佛心有所感般地登上了微博。
果然，微博上现在都已经乱成了一团。
【江至峤无故缺席电影宣传会，到底是耍大牌，还是离奇失踪？】
第26章
现在的新闻媒体也很能扯。
明显知道这几日江至峤的状态很不对劲，可还要故意发这样的新闻稿件，来将事情炒的更热。
看来现在江至峤也不再是媒体的宠儿了。
钟令嘉匆匆扫了眼直播现场。
池姗姗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上面，像是对眼下的局面早有预料。
所以不慌不忙，一点不意外。
钟令嘉没看多久，然后迅速地挂了。
她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这些，她的事还一大堆等着处理呢。
这一加班，就从白天加到了晚上。
钟令嘉叹息一声，脑中还有一些想法想加进去。
可裴济忽地在身后说道：“行了吧，还加班呢？这可是大学，下午六点大家就都走人了。”
钟令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猛然回头，对上了裴济含笑的脸。
僵了一秒，才露出了讪讪的笑容。
“是嘛，我没注意这么多。”
她朝四周看了眼，果真一个人都没有了。
有些尴尬，麻利收好手里的东西后，便想着回家再弄。
结果裴济想也不想便跟了过来，还一脸的理所当然：“行了，别客气了。大晚上的，你家离这的距离就和散步没什么区别，就别推辞我送你回家了。”
钟令嘉还没说出口的拒绝，就这样被裴济轻而易举地挑开了。
她只能应声，有些沉默地跟在裴济身后离开。
晚上零星的灯光照在路上，一点亮光一点黑暗。
钟令嘉跟着裴济从光亮处走到漆黑处，又走回光亮里。
像是火车不断地从隧道里经过。
钟令嘉暗自玩着自己一个人的幻想，连裴济什么时候停下脚步来，都没发现。
代价就是她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火车脱轨了。
“哎呀。”
钟令嘉摸着自己有些疼的脑袋，抬眸看他，开玩笑地说道：“你的背还挺硬的。”
可向来好脾气的裴济，此时却僵着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很冷，如刀子一般射向前方。
钟令嘉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就在她家楼底下，此刻正有一个醉鬼，一边往肚子里灌着酒，一边坐在花坛边，摇摇晃晃，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栽进花坛里了。
钟令嘉不由得皱起了眉，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往前走。
可就在往前走的一瞬，她的胳膊被人紧紧攥住。
是裴济。
她惊讶地回头，却见裴济一向温和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嫌恶。
“就不能不管他吗？我最讨厌醉鬼了。”
裴济到底是讨厌醉鬼，还是讨厌以醉鬼的理由缠着钟令嘉不肯放的江至峤，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钟令嘉一愣。
在这一瞬，她对上了裴济带着些许恳求的眼神。
忽地明白了什么，也因为他压根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掉马得这么厉害。
“你……”
是不是喜欢我？
钟令嘉犹豫着，没敢说出口。
可身后的醉鬼却好似看见了她，居然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
“令嘉，求你了，别离开我。”
而身前的裴济，也越发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
“别过去。”
第27章
钟令嘉的脑子几乎晕作了一团。
她才刚知道，也许裴济是喜欢自己的，下一秒，就被江至峤紧紧攥住了。
身后是江至峤略带着酒意的呼吸，一点点打在她的脊梁上。
身前是裴济越来越沉的眸子，带着某种压力，越来越深。
钟令嘉猛地深呼吸。
抬头对上了裴济的眼睛，半晌才坚定地说道：“最后一次。”
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等她处理好江至峤，今后就算他醉倒倒在路边，她也不会再管。
可这第一回，她没法就这样将他扔在路边不管不顾。
裴济明明能理解这一切，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极好的人。
若是他，兴许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是吗？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裴济的脑子也不短地开始假设，短短一秒，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方案。
比如找人来照顾江至峤。
又或者他将江至峤带走。
可这些念头，在对上钟令嘉的眼睛时，尽数消散不见。
“行，我尊重你。”
裴济笑了笑，尽管其中有一抹无法忽视的心酸。
可他还是礼貌地给足了距离，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视而不见般地，转身离开。
钟令嘉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扭过头来，看向醉的神志不清的江至峤。
忽地开口说道：“别装了，就那点酒，你再喝上一天一夜，也不会醉。”
江至峤的身边只依稀散落着几个易拉罐，他身上的酒气也并不浓，之所以做出这副样子，也只是为了能让她心软而已。
钟令嘉早就清楚这点，但没一开始就拆穿他。
而是在给足了他的面子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将事实拆开了。
江至峤一听，果真僵住了。
整个人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才恢复了清明的状态。
“我没想装，来之前我还在家里喝了几瓶洋酒。”
他笑容里满是苦涩：“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出现在你视线里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你家门口了。”
钟令嘉看着他现在这样卑微的模样。
甚至有些发笑，原来高高在上的江至峤，也会有现在这个样子。
这般求而不得，整个人都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若是从前，她肯定早就心疼得将一切事情都原谅了。
可现在，她所有的爱都被江至峤挥霍了。
她已经感受不到心疼了。
深呼吸，钟令嘉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你也是，既然没醉的话，就该在看见我出现的时候离开。”
她说的残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要赶他走。
江至峤简直有些崩溃，眼眶红得不像话。
他沙哑地说道：“令嘉，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钟令嘉从未觉得自己在感情里，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
可现在看来，兴许在这段感情里，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是江至峤。
想清楚这个道理后，她甚至有些恍然。
哦，原来是她想错了。
哦，原来江至峤真的还爱她。
不过，太迟了，不是吗？
钟令嘉冷冷看他，心中烦躁不已。
要不然干脆一次性讲个明白好了。
想到此，钟令嘉神色瞬间变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恰好到了江至峤的面前。
“先进屋吧，我有话问你。”
第28章
江至峤的脸上不可自持地涌现出极致的喜悦。
他真以为峰回路转，一切总算是有了转机。
钟令嘉看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多说，她马上就要彻底地结束这段关系，也不再在乎这点时间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又回了家中。
这是钟令嘉搬离家里，江至峤再一次地与她待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下。
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怀念。
他的视线一点点地扫过这间屋子。
从家具的摆放，到软装修的习惯，每一处都蕴含着从前的样子。
江至峤的鼻子很快就酸了。
他像是这一刻，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钟令嘉真的在外面，重新有了一个家，一个没有他，也能活得好好的家。
江至峤想着，心越来越重。
他扭过头去看钟令嘉，便正好看见她也在看自己。
于是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钟令嘉哪里见过影帝露出这样卑微讨好的笑容，猛地一刺，也有些莫名不是滋味。
她清了清嗓子，打算彻底说清一切。
“江至峤，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吗？”
这是他们分手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地谈论。
江至峤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盯着钟令嘉，头却恍然地摇了摇。
钟令嘉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算早有预料，可真的看见他这个样子后，还是难以自持地涌起悲伤。
原来这段时间，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在挣扎。
钟令嘉闭了闭眼，将再一次上涌的难过又给压了回去。
“我和你分手，有两部分原因。”
“其一，就是因为池姗姗。”
她平静地看着江至峤，将手机里池姗姗发来的信息摆在他面前。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做到，在和我交往的同时，和另外一个女人暧昧。从前我想不明白，现在我也不想想了。”
而江至峤则是在看见池姗姗发给钟令嘉的这一大段照片和短信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没想过，池姗姗会发这种挑衅的信息过来。
“我没有……出轨。”
他僵了许久，只说出了这句话。
钟令嘉点头，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是极致的平静。
“我知道你没有出轨，你只是享受和池姗姗的暧昧而已。小姑娘的示好，能让你感觉不错吧。所以从指间漏点资源给她，你就想着资源互换，不算出轨。我说的没错吧。”
江至峤再无法回应。
一张脸崩得死紧，想说些什么，可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只剩了沉默。
钟令嘉再次深呼吸，将胸口处的污浊吐出去。
“江至峤，池姗姗的每一步都是在你的允许之下走的，你若不愿，她不敢和我这么嚣张的。”
江至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嘴唇颤抖后，终是从嘴里冒出一句：“对不起。”
钟令嘉猛地攥紧了手。
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惜，来得太晚了。
江至峤不知想了些什么，又试探地问道：“其一我知道了，那其二呢？”
钟令嘉一顿。
倒是没想到江至峤会如此主动地想解决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了想，还是如他所愿，说出了其二。
“其二就是，江至峤，你真的不如从前那样爱我了。”
第29章
江至峤一愣，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辩解的地方。
“没有！我从头至尾，只爱过你一人。”
钟令嘉笑得讽刺，里头不知含了多少心酸与难过。
“是，你是只爱过我一人，但你的爱，真的切切实实地少了。”
她眼里又冒了泪来，亮晶晶的，一闪而过。
“我体会过你百分百爱我的感觉，所以又怎么会察觉不出你现在不爱我的样子了。”
江至峤瞳孔猛地一颤，张嘴想反驳。
便被钟令嘉猛地打断了：“你有多少次放我的鸽子了？”
江至峤一愣。
钟令嘉又问道：“你有多少次答应我要回家吃饭，但在我等了你几小时后，又若无其事地和我说，剧组有事，回不来了？”
江至峤沉默了下去。
钟令嘉冷笑着持续发问。
“有多少次是我主动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你借口有事，拒绝了我？”
“你还记得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去看过戏剧了吗？当初说要看完一百部戏剧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在外面和别的女艺人炒CP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正在被你的粉丝骂是一个吸血虫？”
“你但凡多留点心在我身上，你都会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质问，终于在时隔半年后，如同子弹一样，一个紧接着一个地落在了江至峤的身上，将他击穿，射杀得他浑身是洞，哗哗地往外冒着血。
江至峤眼眶彻底地红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从没说过，你介意这些。”
他说着，眼前忽地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我退圈，我再也不搞那些东西，我把全部的时间，全部心血都只放在你一个人身上。”
“钟令嘉，你能原谅我吗？”
钟令嘉含泪，摇了摇头。
江至峤的眼睛忽地又暗了下去，像是一汪再没有明月的死潭。
往外冒着冷气。
钟令嘉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理智告诉她，这是江至峤应得的。
可感性告诉她，这是她切切实实爱了八年的男人。
感性和理智彼此厮杀，最后融为她本人。
“江至峤，我想说的所有话都说完了，再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了。”
钟令嘉轻轻地说道：“就这样了，我们真的结束了。”
一句话尘埃落定。
彻底决定了他们之间八年的感情。
早该结束了，是她心软，一直没将事实撕开，让江至峤还有幻想，觉得有和好的可能。
她早该硬起心肠来，叫一切都结束在半年前。
江至峤魂不守合地走了。
临走时，他什么也没说，一双眼睛含着泪，哀切不已。
可他也知道自己再没任何理由留下来了，那些他曾经毫不犹豫犯下的错，现在都成了他和好路上的荆棘。
若是钟令嘉愿意在荆棘的尽头等着他，那么他豁出命来，都要走过这条路。
可她说了，她不愿。
这条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路，终点没有她。
她早就走了。
江至峤一想到这个事实，就觉得浑身发颤，整个人如同坠入了无尽的深海中。
再爬不上来。
纵使他现在要吃到再痛苦的果实，他都该一声不吭地咽下去。
因为，他活该。
第30章
江至峤离开后。
晚上，钟令嘉在网上看见了八卦记者的新闻。
【江至峤出现在钟令嘉家门外，疑似复合。】
钟令嘉甚至还来不及发条微博，这条八卦就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江至峤的微博。
【不会复合了，这段感情是我对不起令嘉，我活该。】
【但也希望各位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现在已经退圈了，就是个素人，娱乐圈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这条微博一出，网上风向迅速地就变了。
大家都没想过，江至峤和钟令嘉之间，竟是江至峤对不起的对方。
可无论这段关系再怎么纠缠反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媒体更关心的是，江至峤今后是打算一直不出席电影的发布会，还是配合参加。
时间很快来到他们宣传的第四场。
江至峤穿着西装出现在所有媒体面前，对之前闭口不谈，但好歹是愿意和池姗姗有些互动了。
但也大多点到为止，再没了从前刻意做的那些动作。
他们之间的CP粉再怎么无脑磕，见正主已经生疏到如此地步了，也磕不下去了。
发了退圈小作文，一个接着一个退圈了。
江至峤没什么所谓，甚至乐得轻松。
钟令嘉自然是不关心这些，她在日前上完了这节困扰自己许久的公开课。
结束的瞬间，裴济率先鼓起掌来。
然后其他教师才如梦初醒，一个接着一个地鼓起掌来。
钟令嘉站在讲台上，感激地望向了裴济。
课后，她找到院长请假：“我最后一部电影马上要上映了，我得去参加宣传。”
院长也能理解，可还是说道：“那你先把这一届学生的期末考试给考了吧。正好，他们也要放寒假了。”
钟令嘉自是应允。
将考试消息放出去后，池姗姗有过瞬间的不安，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来考试了。
考试题目是：与爱人分别。
池姗姗演着演着，难以自持地想起了江至峤。
再看见台上的钟令嘉，更是悲伤瞬间涌了出来，无论是情感还是台词，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可她下来后，并不抱期望。
她也知道，如果是她面对自己这样的“小三”，也会忍不住动用权利让她挂科。
可当钟令嘉一个一个评论过去时，轮到她，却是一句称赞。
“你比之前的表演进步很多，之前你演戏大多都是靠装的，难以感动到我。可现在你的演戏，终于有点自己的情感了。”
“继续保持。好，下一个。”
池姗姗瞳孔都颤抖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捏着。
心中情绪翻滚不止，像是有一双大手在用力地搅动着她的胸腔。
叫她羞愧，叫她难堪。
“钟令嘉！”
池姗姗怒视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可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哽咽。
“我讨厌你！”
我嫉妒你。
“明明我比你好！”
为什么江至峤就是不喜欢我？
池姗姗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两个东西。
她早就习惯用面具来掩饰自己，她骄傲了一辈子，只在江至峤身上栽了一跤。
钟令嘉是个好人，但她的爱，难道就错了吗？
第31章
池姗姗的眼泪夺眶而出。
惊呆了教室里的所有人。
钟令嘉懒得和她讲话，声音一冷，径直说道：“滚出去。”
池姗姗却像是松了口气，扭头就跑了。
钟令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恨不得在池姗姗的期末成绩上，画上一个大大的不合格。
可犹豫了很久，还是从心地打了个勾。
将学生的期末考试成绩交上去后，钟令嘉便要动身去片场。
却在校门口，被裴济拦住了。
“一起去吧，同路。”
他摇下车窗，温和地扬起了笑容。
钟令嘉想了想，决定和他说清楚，便拎着行李箱，坐进了他的车。
裴济眉眼都带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令嘉头偏向一边，忽地开了口。
“不要喜欢我。”
一句话，掐死了裴济心里才生出来的小苗。
他手一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为什么？因为江至峤？”
钟令嘉这回倒是很快便回了话：“不是，我已经放下江至峤了。”
“那是为什么？”
裴济冥思苦想：“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钟令嘉摇头，坦诚说道：“没。”
裴济乘胜追击：“那你是觉得你配不上我？”
钟令嘉一愣。
总算是有了点笑容：“也不是，我好歹也是个大学老师，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吧。”
裴济这就想不明白了，径直问道：“那是什么？你拒绝我总要有个原因。”
“那你喜欢我又是因为什么？”
钟令嘉正儿八经地看着他：“我和你认识的时候，刚好是和江至峤吵架的那段时间。我自己有多憔悴，我自己也清楚。”
“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光的飞蛾，到处乱扑，没头没脑的，这样你也能喜欢，我真的想不通。”
裴济勾起了唇。
明显，他也想起了当时的画面。
“是啊，我来演这个角色，本就是为了还导演的情。”
可没想到，却在片场遇见了一位因情所困的女人。
她在片场的每一天，都冷着一张脸，无意识的，却又在有人搭话时，强迫自己扬起笑容来应对。
哪怕那笑容又苦又涩。
可她出现在聚光灯下时，却又是那么的闪耀。
仿佛这个角色与她共振了一样，栩栩如生出现在眼前。
当时，他只是好奇，好奇她的故事。
再次遇见她时，她已经退圈，成了普通人里最不普通的那一个。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为她所停留。
不知有多少次，他经过她的教室，被她在台上讲课的模样所吸引。
褪去光鲜亮丽的外衣后，她裸露出来的一切，也正如磁铁一般吸引着他。
让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可这些，他从没说过，以至于，说出口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痴汉。
钟令嘉在车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没想过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她顶多以为是自己的性格，或者是外貌吸引到了裴济。
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男人明知道江至峤和她的关系，也要上前来搭讪。
可这一次，她抬头望着后视镜里当裴济讲起她时，变得亮晶晶的一双眸子。
忽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份爱，沉重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32章
钟令嘉脑子一片浆糊。
她还想如之前想的那样，果断干脆地拒绝裴济。
可现在，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僵持了半天，还是裴济先开口说了话。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觉难堪的，如果你因为这份感情感到沉重了，那倒是我要先向你道歉了。”
“很抱歉，没经过允许，擅自爱上了你。”
裴济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地的情话，他还在如常地开着车。
可钟令嘉的脑子更死机了。
幸运的是，目的地终于到了。
钟令嘉马不停蹄地下车，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便往片场跑。
“下次见！”
裴济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良久，才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裴济，你得加油了。”
无论钟令嘉的感情有什么进展，《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还是如期地举行了首映礼。
她的出席瞬间点燃了全场记者的八卦之欲。
“请回答一下，网上关于你和江至峤之间复合的消息是否真实？”
“你和江至峤真的不会再复合了吗？你和他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是出轨吗？”
“池姗姗是不是真的是你和江至峤之间的小三？”
接二连三的问题朝钟令嘉猛地袭来，却没有一个问题是关于电影的。
她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失落。
好在导演面对媒体的话术炉火纯青，几个回应便将事情轻轻带过。
而在首映礼结束后，江至峤猛然转发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宣传微博，更是将这部电影推向了高潮。
娱乐圈里从没有同一个时期内宣传的演员，会去帮忙宣传对家的电影。
这个举动就是活生生地在打自家电影的脸。
观众不明所以，只能胡乱猜测。
直到江至峤的电影上映后，真相才水落石出。
糟糕的剧本制作，粗糙的后期，还有不知所云的台词，每一处都代表了这个电影是十足的烂片。
池姗姗矫揉造作的演技更是给了这部电影最后一击。
江至峤怎么会接这样一部电影？
钟令嘉在上台前，看完了这篇影评，然后合上了手机。
她在裴济那听过，江至峤这部电影投资方中途撤资的消息，但她也没想到会粗制滥造到这个地步。
裴济恰时推了推她的肩膀：“别想了，上去吧。”
钟令嘉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走上了媒体发布会。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关于我母亲的一切》正式在各大电影平台上线。
短短两天时间。
一部文艺得不能再文艺的片子，居然实现了票房的逆转。
从最开始的20%的排片量，到后期的50%，60%，甚至还有往上增长的趋势。
而电影里的钟令嘉和裴济的爱情故事，篇幅占比最小，却成了大众最津津乐道的点。
【钟令嘉演技】
这一词条，在一周之内不知刷新了多少次。
钟令嘉聪最开始的惶恐，已经变为了如今的心如止水。
舆论嘛，总是顺着市场走的。
之前她没有一部说的过去的片子，所以大家谈起她都是，用江至峤的女朋友这个称号。
现在实现了风评的反转，媒体们称呼她，都用上了遗珠这种名号。
钟令嘉有些唏嘘，却也没去管。
只是忽地有一天，疗养院的阿姨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钟小姐，你母亲醒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平地一声雷般地。
将钟令嘉从里到外全炸了个遍。
她当即便慌张地从片场往外赶，中途还被导演给拦住了。
“钟令嘉！咱们片子入选了金钟奖了！你有可能拿最佳女配奖！”
钟令嘉一瞬间就泪崩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句：“你有车吗？”
裴济得到消息时，钟令嘉已经先一步赶去了医院。
他没有丝毫犹豫，扔下采访的媒体，也赶去了医院。
可走到医院门口时，他犹豫踟蹰，不知该不该进去，他没有身份，也没有权利。
但病房的门，忽地就对他敞开了。
钟令嘉含笑走出来，眼眶红红的，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她说：“你要进来吗？”
裴济一愣。
好似觉察到什么，更大的惊喜瞬间席卷了他。
他只能磕磕绊绊地说道：“好，好。”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病房。
这瞬间，他竟觉得，自己走进的不是一个医院里最为普通的一间病房。
而是钟令嘉那尘封已久的心。
他花了一年时间，终于摸到曙光了。
今后，他也必定会视这道曙光为人生最珍贵的东西，千金不换。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追来的人。
——完结。
美军在朝鲜战争期间原本接近击败中国，却碰上了中国决死的师长